“你能不能彆這麼擰!”石天頭疼的扯自己頭發。
比起石天,杜綃因為有了幾天緩衝,有思考的時間,反倒是很冷靜。
“我不是犯擰。石天,是你提的要求我根本不能認同。”她說。
石天仰頭叉腰原地轉了一圈,站定了對杜綃說:“綃綃,你要特彆想工作,可以先把小孩生了,等孩子大點再出去工作也是可以的。到時候咱們請個阿姨做家務接送孩子,都可以的。不影響你。”
不影響嗎?杜綃抬頭看著石天:“我現在辭職的話,哪怕過幾年再出來工作,我現在這些工作經驗也就全廢了,對以後沒有任何幫助。到時候,我隻能去跟那些年輕小孩,剛畢業的,跟她們去搶同一份工作,拿同樣的薪水。我都未必能到現在的薪水。”
“那又怎麼樣?”石天很無力,吐槽:“你拿那點錢又能怎麼樣?也就隻夠你自己花的。”
杜綃忽然感到窒息。
然而石天並未察覺,他還在說:“真的你踏踏實實在家,把我們兩個人的事情都照顧好了,你讓我輕輕鬆鬆的沒有後顧之憂,我能給你掙出十倍二十倍的錢!”
他握住杜綃的手腕懇求杜綃:“綃綃,真的,你聽話好不好。賺錢的事情你交給我!你每天在家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行。好不好?聽話~”
可是杜綃這一次沒有“聽話”。
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當她說想補習英語的時候,石天表示了支持。當她升職的時候,石天稱讚了她。她當然知道比起石天的優秀,她的這點小努力、小進步不算什麼。但她一直以為至少石天是認同的。
可原來不是。
原來石天從來不曾看入眼過。
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人的,哪怕他是石天。
當戀愛撞上結婚,總是會爆發出你在甜甜蜜蜜膩膩歪歪的時候想也想不到的矛盾。臨到談婚論嫁,才發現石天的骨子就認為,給一個女人安全感就是——養她。
這肯定和他的成長環境分不開。他從小接觸的熟悉的人家,都是與他家相差不多的富裕人家。那些叔叔伯伯們或多或少的都在外麵有人。他們的老婆都養在家裡,衣食不愁,穿金戴銀。她們中的很多人都知道甚至見過老公外麵的人。有些性子潑辣的要帶人打過去,有些則根本不在乎,隻要彆讓她這紅旗倒了,外麵彩旗怎麼飄她不在乎。
就如石媽媽,她的底線其實就是石爸爸彆搞出私生子來分石天的家產,而不是要求老公外麵不許有人。
這其實不是地域特性,而是更符合某個特定社會群體的特性——富裕的小老板階層。
石天在這樣的環境中見多了這樣的夫妻模式,他雖然異地求學、北漂求職,因為這之後的環境會與他的父輩們有很多不同的觀點和理念,但他不可避免的會被自己自幼習慣的環境影響。每個人身上,哪怕平時看不出來,一旦遇事,便可以看出那重重的原生家庭的烙印。
石天愛杜綃,愛到想結婚,而後便覺得,他來養她,讓她衣食無憂就是愛她的最好的表達。當然,他肯定不會像那些叔叔伯伯一樣,到處彩旗飄飄。
三千弱水,他肯定隻取杜綃這一瓢。
但最關鍵的是,石天的父母急著抱孫子。石天知道,他要不滿足他們,他們會一直來煩他。
他覺得杜綃先把孩子生了,哪怕她之後還想再出去上班,也是可以的。不說父母會多麼寶貝這個孩子,便是靠他自己的收入,也是請得起保姆的。
但這,卻不是杜綃想要的。
三觀這個東西,不是用嘴來說的,而是體現在方方麵麵的。
和石天交往了這麼久,明明感到和石天三觀相合,萬萬料不到會在這臨門一腳上出了問題,三觀終於碰撞。更要命的是,這一碰撞就碰到了杜綃的底線。
是的,真正的底線。
曹芸若不是因為妊娠期高血壓,可能都根本不打算辭職。她在公司一直乾得穩穩妥妥,也根本沒有轉做崗的打算。曹芸這個經理的位子,是多麼多麼難得才空了出來。
之前甚至章歡替杜綃做職業規劃,都直接繞過了曹芸,聲稱打算培養杜綃去做銷售,就是因為覺得這個位子沒什麼可能空出來,連大餅都畫不出來。
實際哪怕將來杜綃真的想要轉崗,她如果能在客戶經理這個位子上磨煉磨煉也會對她有很大的幫助,比她一步直接跨到銷售或策略那麼遠的距離,要好的多。以她的性格來說,改變帶來的艱難就小得多。
而她的工作入職門檻低,技術性弱,她本人更是沒有什麼出色的專業知識或者技能,她的職業生涯一旦斷層,所有的現在的積累都化為烏有。
這些,杜綃想得清清楚楚。
這個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
石天真的很好,像發光的天使,下到塵世間專為了拯救她。可你若真的將期望壓在“被”拯救上,就注定一定會失望。
這一點,杜綃也想得清清楚楚。
此時的杜綃,擺脫了她渾渾噩噩糊裡糊塗的二十五前時代,把自己的人生想得很明白,很透徹。
然後她就要做取舍。
她強壓住心裡那種窒息般的難受感,堅定堅決的再一次向石天表明了她的態度:“我不能沒有自己的工作,我不能辭職。”
石天終於惱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他終於生氣,連聲音都提高了。
“你就不能為我想想嗎?”石天說完,驚覺自己的音量太高,語氣太嚴厲。他一貫對杜綃寵溺溫柔,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歎了口氣,收斂了一下情緒,放低聲音說:“對不起,我真的……我現在真的太累了。綃綃,我希望你不要隻是想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多想想我們倆的將來。”
杜綃垂著眉眼,目光投在地板上。這是無聲的拒絕和反抗。
石天心裡一陣煩躁。
“你到底愛不愛我?你如果愛我,為什麼連這點事都不肯讓步?”他生氣的說,“杜綃,你要是真的愛我,明天你就去跟你們章總提辭職!”
杜綃遽然抬頭。
在對視了片刻之後,她慢慢的、用力的把自己的手腕從石天的手裡抽了出來。
“對不起……”她低聲說,“我不能……”
石天惱羞成怒。
“我明白了!對你來說,我根本沒那麼重要是吧?”他大聲說,“既然這樣,那分手吧!”
石天說完,摔門而出,回他自己的住處去了。
杜綃望著“砰”的一聲撞上的大門,努力的想把眼淚憋回去。可淚珠還是一顆顆掉落在地板上。
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