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蒼白的臉色變得鐵青,眼眸中充斥著陰狠和怨毒,“你好狠的心。”
他自己願意舍棄生命讓落葵活下來是一碼事,落葵主動殺他又是一碼事。
這怎麼能夠同日而語呢?
白術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寒意,凍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顆心狠狠地墜落下去,再也無法繼續跳動。
那個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落葵的白術,在這一刻被落葵親手殺死,同時被殺死了的,也有白術的一顆少年的心。
刻骨銘心的恨意猛然間爆發,白術徹底的不要命了一般將自己全身的巫力都聚集在了魚尾,原本黯淡無光的魚尾突然間散發出一陣光芒,帶著狂風忽然卷地,海嘯一般儘數打到了落葵的背上。
猝不及防之下,落葵被這一尾扇飛出去,而白術也因猛然間爆發再次嘔出了一口鮮血,但他卻恍然無覺,手指隨意的擦了擦唇角,硬是將被落葵插進了心口的匕首給拔了出來。
白術幾乎已經用儘了力氣,他掙紮著撲過去。
而落葵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像一條死魚一樣無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白術爬到了落葵的身邊,幾乎是有些歇斯底裡,白術與落葵是同樣的人,同樣的愛之欲其狂,恨之欲其死。
他聲色俱厲的望著落葵,額間青筋畢露,“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可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那一聲聲淒厲的質問在一片死寂當中異常的明顯。
白術麵容陰翳,他的靈魂早在落葵對他動手的那一刻消失殆儘,此刻剩下的隻不過是一句尚且不甘心的腐朽的軀殼罷了。
在白術聲聲地質問當中,落葵突兀的又落下了淚,一改之前狠戾的模樣,傷心絕望的仿佛是秋風中一片孤獨的落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想活下去的,白術哥哥,對不起,我錯了……”
落葵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要害毫無保留地袒露在白術的眼前,“對不起……”
“如果你要殺我,那便殺吧,我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反抗,就當是這麼多年為你喜歡我的事情,擁有一個最終的結果。”
聽了這話,白術猩紅的眼眸漸漸的淡了下去,緊繃的身子也鬆懈了一些,他有些崩潰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我到底是做了些什麼……”
9527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可置信地詢問出聲,“大佬……我沒有看錯吧?我怎麼覺得白術的這個樣子是要放了落葵了。”
雲勵寒輕聲回答道,“沒看錯。”
9527:“……”
就離譜!
“所以為什麼白術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啊?明明剛才落葵都對他動手了,現在隻不過是說上幾句好話他就放棄了?”
雲勵寒冷聲道,“不敢相信吧,不敢相信他喜歡了這麼多年的女孩,其實是一個自私自利,涼薄至極的人。”
9527幽幽的開口,“那這白術不僅是蠢,還眼瞎,竟然想用自己的生命來試探人心,人心怎麼可能經得起試探嘛。”
雲勵寒揉了揉9527圓滾滾的腦袋,“所以說,這人世間的萬般情感,終究也不過如此。”
而落葵卻在白術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猛然間爆發起來,劈手從白術那裡奪過匕首,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疑,下手是又快又狠,接連在白術的心臟上捅了十幾刀才停了下來。
殷紅的血色幾乎二人徹底的浸透。
落葵也有些脫力,整個人癱軟在地。
白術無助的躺在地上,內心後悔莫及,然而現在他如何的後悔都已經晚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涼下去。
他咬破牙齦滿嘴是血,恍惚間,想起了他們前來營救落葵的鮫人全部都被困起來的時候,大巫逃到門口又衝了回來,運用所有的巫力將他們三個送了出去。
那個人明明可以自己逃出去,卻將生還的機會給了自己。
而現在,自己拚死救下來的落葵,對自己下手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層層疊疊的後悔貫穿全身,如潮水一般將他整個人都給淹沒。
明明……明明有一個對他那麼好的大巫,舍棄性命也要救他的大巫……
可是,他都做了什麼呢……
早知道,就應該早點掐死落葵,免得她害死了那麼多人。
可惜啊,這個世界上最缺乏的就是早知道。
白術艱難的轉動著脖子,隔空望進了雲勵寒的眼底,嘴唇蠕動半天,無聲的說出幾個字,“大巫……我想回家,回大海裡去……”
然而,對於白術臨死前的後悔,雲勵寒內心沒有絲毫的動容,他漠然的望了白術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滿含惡意的笑容,“想的美。”
“求……”
白術脖子申長,眼球幾乎要衝出眼眶,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的湧出來,他幾乎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在等待著雲勵寒的妥協,“求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雲勵寒隻覺得可笑,想用道德綁架他這個沒有道德的人,何其天真。
“話真多。”清冷的嗓音傳出,伴隨著的是一道淩厲的巫力。
“嗬——”白術瞳孔猛然間放大,最後徹底的失去了神采。
到死,他也回不了大海,那片滿是歡聲笑語的海底,他不配回去。
他的屍體將與那些宣朝的士兵一起,被扔到亂葬崗,任由烏鴉與鬣狗啃噬。
落葵氣喘籲籲的抬起頭,麵上帶著一抹討好的笑容,“大巫……我,我殺了白術了。”
“現在,可以放了我了嗎?”
雲勵寒冷冷的看著她,“你覺得呢?”
霎時間,落葵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凍的她頭皮發麻,“你說過的,我們之間隻能活一個人。”
“嗯啊,”雲勵寒點點頭,“所以你這不是活下來了嗎?”
“那為什麼不能放了我?”落葵有些歇斯底裡。
雲勵寒笑的燦爛,可說出來的話卻宛如晴天霹靂,“我隻是說你能活下來,可沒有說要放了你。”
雲勵寒看向一旁的木槿,“你過來。”
木槿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覺得落葵和白術是該死,可雲勵寒這麼做,似乎是有些太殘忍了。
才十幾歲的木槿有什麼心思都是放在臉上的,雲勵寒很容易通過他臉上的表情讀出他內心的想法。
雲勵寒垂眸問他,“覺得我有點過分?”
木槿愣了一瞬,隨即點了點頭,“是。”
雲勵寒笑了笑,也沒有反駁,而是讓9527將段肅和一眾宣朝官員們像射殺牲畜一樣殺鮫人的畫麵植入了木槿的腦海。
霎那間,木槿湧出了生理性的眼淚,隨即蹲在地上大吐特吐,幾乎要將膽汁都給吐出來。
那樣血腥殘忍的一幕,給這個不大的少年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等木槿終於吐夠了,雲勵寒才緩緩開口,“怎麼,還覺得我殘忍嗎?”
木槿猛然間抬起頭,一雙眸子中充斥著銘心刻骨的怨與血海滔天的恨,他衝過去宛如一個發了瘋的神經病人,一拳一拳的打在落葵的身上。
“你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落葵此刻早已耗儘了力氣,完全不是木槿的對手,隻能一邊躲避一邊哀嚎。
但即使落葵喊的歇斯底裡,木槿手下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留情,帶著巫力的拳頭拳拳到肉,打的落葵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
過了許久,木槿累出了一身汗,他頹廢的坐在地上,神情規模不明,“大巫……”
他似乎是在哭。
這麼長時間雲勵寒一直將木槿帶在身邊,他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即使雲勵寒替他洗筋伐髓他都堅持了下來,從未喊苦喊累。
可在這一刻,他無助的流下了眼淚。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下的去手……”
那麼多的族人慘死在落葵眼前,她卻猛置若罔聞的依舊和段肅你儂我儂。
雲勵寒沒有去安慰木槿,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所以,你要為那些族人報仇,現在,去殺了落葵。”
木槿的淚水有一瞬間凝固在了臉上,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雲勵寒神色不變,依舊是冷淡至極,“哭,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你想要徹底的解決問題,那麼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解決了產生問題的那個人。”
“可是……”木槿看了一眼幾乎要昏死過去,隻剩下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的落葵,“她是我們的族人……”
雲勵寒冷聲道,“被她害死那些,哪一個不是我們的族人?”
“你想要保護好鮫人一族,連這點主見都沒有,又談何保護?倘若以後又有引狼入室的族人,你又該如何自處?”
木槿垂下了眸子,那一張張絕望的麵容不斷的出現在他的眼前,過了良久,他站了起來,眼神中閃過一抹堅定,“我懂了。”
落葵滿臉驚恐,“木槿……我是落葵姐姐啊,你最喜歡的落葵姐姐……”
木槿一步一步逼近落葵,“那是曾經,在你選擇愛情不要族人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想到你的結局。”
落葵涕泗橫流,這下她真的是怕了,再也沒有裝模作樣的哭泣,身體在不斷的顫抖,“木槿,你放了我,放了我,我做牛做馬補償大家,放了我啊……”
木槿眼眸微閃,狠戾浮現其中,“補償啊……留著去下麵給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補償吧!”
話音落下,木槿手中的長劍將落葵刺了個對穿。
落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從未想過,她竟然會死在木槿這個年紀最小的鮫人手裡。
然而,在濃烈的不甘,在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也該順著隨風飄散。
木槿顫抖著手扔掉了長劍,有些悲戚的捂住了眼睛。
雖然他動了手,可終究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有些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雲勵寒扶起他,眸光直直的望進了木槿的眼底,“你做的很不錯,既然要保護好族人,那麼就要滅殺掉一切會給族人帶來傷害的事物,無論是誰。”
“嗯。”木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雲勵寒還欲說話,腦海中卻突然響起了幾乎要刺破耳膜的警報,“大佬!!!不好了,我們被主神發現行蹤了,段肅的係統有上報功能,快跑!!!”
雲勵寒也顧不上木槿了,急忙布置空間封鎖,然而,空間封鎖還未完成,雲勵寒眼前便驟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