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孽畜?”司命隻來得及發出一道滿含疑惑的呢喃之聲,層層疊疊的玄色妖力便將他整個人都給包圍了起來。
妖力不斷的穿透他的皮膚,深入他的脊髓,司命隻感覺渾身上下傳來了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好似有數不清的利刃不斷的切割著他的皮膚和血肉,有千萬隻螞蟻啃食著他渾身上下所有的經脈,一重更比一重的痛苦讓他的靈魂都有了一種極致的撕扯感。
司命猛然間抬起頭,隔著虛幻飄渺的玄色妖力,目之所及,是眉目疏冷的青年,他黧黑如墨的瞳孔中一片清明,正神情淡漠的看著自己,仿佛自己隻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青年寬大的衣擺無風而動,周身妖力翻滾,就那般靜靜地站著,卻無端的讓司命趕到了一陣心驚膽顫。
雲勵寒緩步上前,一步一步,明明是輕到幾乎無法耳語的腳步聲,卻無卻偏偏散發出一道極度危險的氣息來,讓司命全身的汗毛倒豎!
下一瞬,雲勵寒衣袂翻飛,更加磅礴的妖力仿佛劇烈的波濤一般翻湧著,呼嘯著,密不透風的緊緊壓縮著司命的身體。
司命眼眸中閃過一抹恐懼,碧落和謝湛被雲勵寒殺了也隻不過殺掉的是他們下凡來曆劫的分/身而已,雖說分/身死亡會對本體造成巨大的傷害,但對於天生天養的神君和仙君而言,也隻不過是閉上幾百年的關就可以養回來的。
但司命不一樣,他是真身落在這方世界的,況且他的本命法器已經被雲勵寒給毀了,一旦身死,便是徹底的神魂俱滅。
司命在這種密不透風到極致的妖力的包裹下,瞳孔驟然間放大,就是連靈魂都發出了顫抖,他哆哆嗦嗦的開口,“你到底想乾什麼?我告訴你……”
忽然的,司命半帶脅迫半帶祈求的話語僵在了嘴邊,他仿佛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整個人都變得僵硬無比。
隻因為,他垂死掙紮的話語落在自己的耳邊,卻變成了一句全然不成曲調的“呱——”
忽然之間,司命感覺自己整個人如墜冰窖,隻凍得他心臟都快要停止了跳動,隔著詭異的黑霧,司命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
須臾之間,他幾乎快要從眼眶裡凸出來的眸子中爆發出了滔天的怨念來。
——目之所及,那完全是一個不能被稱之為手的東西。
褐色中夾雜著一抹黑綠,隻有三根觸角一般的東西似肉瘤一般掛在不能稱之為手臂的一端,粗糙的宛若千年老樹皮一般滿是褶皺的皮膚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膿包。
而那些膿包皆是由腐朽枯敗的腐肉組成,當中還有不斷蠕動著的白色蛆蟲。
濃□□令人作嘔的液體在那些蛆蟲的啃噬下噴灑而出,滿是詭異扭曲的黑色紋路,密密麻麻,擠擠挨挨的將那些腐朽的膿包接連在一起,看起來既惡心又恐怖。
忽的一陣清風吹過,帶來濃稠的腐朽氣息,潰爛,墮落,凋零,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味。
他竟然是被雲勵寒變成了最為惡心,最為下賤的癩蛤螞!
司命猛然間抬起頭來,一雙眸子瞪得如銅鈴一般,猩紅充斥著他的整個眼眸,喉嚨裡發出一陣陣絕絕的嘶吼。
然而,他如今所有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如同小醜一般的無能狂怒,他所有極儘惡毒的詛咒到了嘴邊也不過終究是化為了道道極為可笑的“呱——”而已。
雲勵寒眼尾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奇醜無比,宛若怪物一般的司命,薄唇輕啟,語調中帶著一抹輕快。
“如今你卻成為了你口中最為下賤的孽畜,怎麼樣,開不開心?”
霎那間,司命心中湧起了無窮無儘的絕望來。
明明……他隻是想要走一走捷徑而已,怎麼就變成了如今的這副模樣……
司命瞳孔微縮,直愣愣的看著雲勵寒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明明是走的很輕,但那步伐卻好似踩在了司命的心上,一下一下,踩的他心臟突突的跳。
神色漠然的青年露出了一抹即為嫌棄的神色來,在司命驚恐的目光裡伸出一直骨節分明的手,信手扯下了一段司命方才用來當作法器的紅繩,隨即捆住了他的四肢。
隨即指尖輕輕一甩,司命的身體便直愣愣的倒飛了出去,像一個小炮彈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謝戚的腳邊。
司命被摔的頭眼昏花,他整個人的靈魂被強硬地塞在一隻不過手掌大小的癩蛤螞身體裡,本就是極儘的扭曲了,再加上這麼很狠的一甩,直接張開了嘴巴吐出了一口酸水來。
而從他嘴裡吐出來的穢物,好巧不巧的就落在了謝戚的腳上。
但謝戚此刻的眼眸裡全然都是驚恐,整個人僵硬的就宛如是一塊毫無生命的木頭,呆呆的愣在那裡,即使是令人作嘔的酸臭味不斷地湧進他的鼻腔,卻也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謝戚幾乎都要被嚇傻了,那個被他召喚來的天一觀的長老也就罷了,畢竟隻是一個後天修煉上去的地仙而已。
但謝戚從未想過,似司命這種掌管著一定仙律的上仙,竟然也不是雲勵寒的對手,此刻的雲勵寒在他的眼裡成為了鐵血修羅一般的存在。
雲勵寒緩步上前,笑容淡淡,看著謝戚的視線中是隱藏不住的惡意,“你平生最在乎的便是這天一觀?”
謝戚瘋狂的搖著腦袋,“不是……不是的……”
他半輩子汲汲營營,費儘心血,甚至是不顧自身的法力不夠而前去捉妖,也隻不過是為了能夠發揚天一觀而已。
但是他不敢說,唯恐自己說出來以後,雲勵寒便會直接不費吹灰之力的徹底毀了天一觀。
雲勵寒勾出一笑,仿佛是哄騙小姑娘的狼外婆一般逗著他玩,“放心,你不在乎的東西,我不會毀了的。”
謝戚整個人都打著哆嗦,“那……那你想要乾什麼?”
雲勵寒長眉微挑,並沒有理會謝戚,隻是指尖輕輕的掐了一個訣,片刻之後,翻湧的玄色妖力幾乎將整個天一觀所在山頭的天空儘數遮蔽。
一道劈裡啪啦的碎裂聲響起,修建的宏偉高大的大殿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紋,而那些建築裡的裂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著。
無儘的妖力翻湧而出,化為了一層厚厚的雲霧,蓬勃的妖力將掛在大殿中央的三清神像團團包裹住,一時之間,入目皆是昏黑,什麼也看不清楚。
下一瞬,一道刺目的金光淩空而起,但也隻是亮了一瞬,便徹底的黯淡下來,而隨著那光芒的消散,一道仿佛若遠古傳來的悲戚在謝戚的靈魂深處響起。
“不——”
謝戚張大了嘴巴,近乎是發出絕望的嘶吼,他隻覺得心臟處有一塊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撤掉,留下一個碗口大的疤。
“不……不可以……你不能……”
謝戚猛地從口腔中嘔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的氣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虛弱下來。
之前謝戚雖然是被雲勵寒廢了丹田,但經脈當中還依稀殘存著一些日月精華之力。
然而,隨著三清神像的徹底凋零,謝戚心頭支撐著他苦苦堅守的信仰也隨之轟然坍塌。
隻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光陰似乎在謝戚身上度過了一整個輪回,此刻的他渾身狼狽,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滿頭的青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了斑白,形容更是慘淡的可怕,雙夾深深地凹陷下去,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死氣。
9527也被驚了一跳,“大佬……這……”
“沒什麼,”雲勵寒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淡淡的開口說道,“隻是心死了而已。”
三清神像被毀,就連上蒼似乎也陷入到了一種悲哀裡,狂風卷地,驟雨突降。
黃豆大小的雨點乒乒乓乓的砸下來,雨水當中甚至是帶上了一抹隱隱的雷霆之力,在雨點徹底砸落地一瞬間,圍繞在周邊的精怪們不斷地發出陣陣哀鳴。
雷霆之力幾乎是這些精怪們的天敵,每一隻精怪想要修煉成仙,都必須要經過雷霆的洗禮,歲月從不寬待任何人,而上蒼也從未憐惜過精怪們,多少努力修煉的精怪在經曆了千年萬年的苦修以後,卻是喪命在了雷霆當中。
但是,隻要能夠在雷霆當中熬過去,便宛若若鯉魚躍過龍門,徹底的成為壽命悠長的神仙。
雲勵寒隱隱分出去一絲妖力,卻並沒有將那些雷霆之力全部遮擋,而是將他們控製在了一個精怪們可以承受得住的範圍。
青年淡漠的宛若一縷清風般的嗓音,悠悠地在一種妖精們的耳邊響起,“注意心神,儘可能地吸收雨水中的雷霆之力。”
刹那之間,一群長的奇形怪狀的動物們齊齊的昂起了腦袋,五顏六色的妖力圍繞著他們的身體,不斷有細細的帶著些許雷光的雨絲被那些妖力吸收,片刻後又被吐露出來,變為了普通的雨水。
三清神像被毀,上天無差彆的攻擊,於是,這些帶著雷霆之力的雨水,不斷的衝刷著大殿裡的所有人。
然而,由於天一觀的這些道士們沒有雲勵寒替他們遮擋太過於霸道的雷霆之力,當雨水落到他們身上的時候,便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直擊的一眾道士們在地上摸爬滾打,不斷地發出歇斯底裡的痛苦哀嚎。
謝戚無力的爬在地上,一雙眼眸死死的盯著雲勵寒,“你……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瘋狂,絕望,嫉妒,憎恨,怨念,痛苦,萬般情緒從謝戚眼眸中閃過,最終化作一柄仿佛是淬了毒的匕首,散發著幽幽的冷光,投向了雲勵寒。
謝戚淬了毒的眸子瞪的向銅鈴一般,帶著無邊的惡意,“你一定,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雲勵寒幽幽歎了口氣,“誰知道呢?”
這麼多世界過來,他解決了那麼多的男女主,倘若要遭報應的話,早就該有了。
況且,雲勵寒向來信奉的是人定勝天,就連掌握著無數位麵的主神他都敢反抗,不過是區區一個高級位麵的天道規則而已,他又何曾放在眼裡。
一道巨大的蛇尾拍斷了墜落的雨滴,謝戚隻覺得滴落在臉上的雨點似乎是小了一些,還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刹那之間,他的眼前便一片混濁,山峰的蒼翠與大殿的恢宏全然不見,整個世界變為了一片灰白色。
謝戚下意識的伸手,指腹處卻隻感受到了一片粗糙的毛流感。
下一瞬,謝戚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失重一般急速的向地麵倒去,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軀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麵,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天旋地轉。
“蛇妖!”謝戚眸光發狠,刺目的紅色爬了他滿眼,仿佛是一隻發了狂的野獸一般,然而下一瞬,他的神情便和不久之前的司命一模一樣,整個人宛若失去了神魂一般,呆愣在當場。
——隻因為他極致怨恨的嗓音落在自己的耳中,卻變成了一道尖銳的馬鳴聲。
謝戚不可置信地垂頭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朝天翹著的四隻馬蹄,其次便是一條深棕色的不斷打著響的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