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著一直沒說話的苗於喜麵無表情,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像樁子一樣,他爹挨打了他也沒反應。
苗奶奶看了心疼,這孩子心都麻木了。
而苗四嬸都嚇傻了。
她進門這些年老太太一直瞧不起她,不太愛理她,但該有他們的也沒少過,罵是罵過她幾次,動手,這還真是頭一回,雖然打的不是她,也夠叫她驚心的了。
她相信,隻要她還敢嘴硬,接下來苗奶奶肯定是敢打她的。
“媽……”苗四嬸艱難地開口:
“這事是我做得不對,是我對不起喜子,該咋彌補您說,您說咋做我們就咋辦,一定要把事辦好看了,不丟咱們老苗家的人,行不?我、我現在就把家裡的錢和布還有票都拿出來,媽看看該咋彌補,不夠的再向親戚去借!”
這還像句人話!
李麗娟聽到動靜也過來了,拉住苗奶奶:
“媽彆生氣,現在要緊的是把喜子的事辦好了,其他事都是小事。”
苗奶奶忍住氣:
“把給喜子準備的東西都拿過來,我看看!”
炕席是新的,已經鋪上了。
櫃和炕琴是苗爺爺打的,沒收工錢,隻叫他們自己出的木頭。
這也擺上了。
櫃蓋上麵啥都沒有,顯得很空曠,這就要新媳婦帶過來。
屋裡簡單的很。
聽到苗奶奶這樣說,苗四嬸不敢拖拉,麻利地將給苗於喜準備的結婚東西拿了出來。
苗奶奶看到了又想發脾氣。
一套衣裳,顯然不是新的,隻是顯得挺新的,可細看就能看出來是老款,且隻有八成新,棉鞋倒是新鞋。
被褥隻有一套,若女方娘家不陪送,這小兩口就連被子都不夠蓋,更彆說有富餘的留著來客人蓋。
苗奶奶忍著的火氣再次暴發出來:
“沒有線衣線褲、棉襖、棉褲麼?”
“沒……沒做新的,也沒工夫做,也沒布了,反正穿在裡邊的彆人又看不著……”苗四嬸沒有底氣。
“沒工夫做?前些天我沒問過你麼?你當時咋說的?全都做好了,不用我們幫忙,現在說沒工夫做了?再說什麼叫穿裡麵彆人看不著,這是給旁人看的麼?他是你們的兒子,他過得好了你們不跟著得力?還有這外邊的衣裳,這是啥啊?”
苗四叔尷尬道:
“這是我和他們媽結婚時候穿的,我尋思著這不挺新的麼,用著也沒啥。”
就是說和現在的苗四嬸結婚時穿的,還留到現在沒舍得穿。
“現在能比從前麼?以前舊衣裳舊被褥湊合著也能結婚,現在日子都緩過來了,有幾家日子過得苦成這樣,兒子結婚都做不起新行李,穿不上新衣裳?”
兩口子都不說話了。
一旁的苗蘇蘇和苗於樂也總算是聽明白了,她們奶因為啥事發脾氣。
“不是給把我給喜子做行李的棉花給於樂做了棉襖棉褲麼?在哪呢?穿上了?”
“是……”苗四嬸剛說了一個字,就見苗於樂快速地跑回爹媽屋裡,從櫃裡翻出一件新棉襖、一條新棉褲。
“奶,我還沒穿呢,是新的,還給我哥吧!”
苗奶奶對這個性格像小姑娘,人也有些懦弱,但心不壞的孫子沒有什麼意見,隻能說是不著她得意,卻不討厭。
聽到他的話後臉色好多了: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沒事多和你其他堂哥和你哥學學咋做人、做事,彆跟你那短視的爹媽學!”
苗於樂臉皮薄,聽到這話臊得都沒臉待下去了。
又把他新做的被褥拿過來,人就跑了出去,帽子都沒戴。
苗四嬸急了:
“蘇蘇還傻站著乾嘛呢?你老弟就這麼跑出去了,帽子、手套都沒戴,還不趕緊拿著追上去,要不晚上不又得發燒!”
苗蘇蘇也不想待在這裡了,接過苗於樂的帽子手套就出去了。
苗奶奶歎氣:
“你對喜子要是有對小樂的一小半好,也不至於成這樣!喜子,你試下衣裳合不合身,不合身趁著我們都在,給你改改。”
苗於喜聽話地將自己的外衣脫了,露出裡麵破爛有地方露了舊棉花的棉襖,苗四嬸臉色又不好看了,偷眼看著苗奶奶。
苗學柏早就偷偷出去了,怕再被他媽打丟臉。
李麗娟看得眼圈有點紅:
“你說你這孩子也是倔,還和三娘外道,衣裳壞了咋不說呢?”
苗於喜眼圈也紅了,不是因為穿破棉襖,而是被三娘說的,這點小委屈他都習慣了,忍忍也就過去了,不想麻煩三娘。
屋裡都是自己的堂弟堂妹,嫂子在那邊屋沒過來,苗於喜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直接把棉襖棉褲也脫了。
裡麵的線衣線褲還有襪子根本就不能看了。
全是補丁連補丁的,有的補丁還很難看,顯然這應該是苗於喜自己補的。
苗奶奶盯著孫子看,輕聲道:
“老四媳婦,你就打算讓喜子穿這一身在裡麵結婚麼?”
“不是的媽,有新的線衣線褲的,去年給孩子他們爹買了一套新的他沒舍得穿,正打算留給喜子結婚穿呢!”
她原本可不是打算不管苗於喜的,旁人或者公婆要問她都打算好了,就說家裡就這條件,他們看不下去就自己出錢或者衣裳給他。
她是打算著摳點老人的東西出來的。畢竟苗於喜不是她生的,從小和她也不親,她要是沒兒子還好說,得哄著他等他養老,現在有親兒子,哪會在意他什麼想法。
可在苗奶奶發了脾氣,扇了苗學柏兩大嘴巴後,她不敢這時候再惹火苗奶奶了,生怕她和李麗娟一起將她拉到外麵揍,強押著她跟苗學柏離婚。
“那拿過來吧,放一堆省得明天喜子還得現找。”苗奶奶有啥看不清楚的,也不想戳破,隻冷冷道。
苗四嬸隻得回屋將新線衣線褲拿出來。
苗於喜已經穿好棉襖、棉褲了。
能有啥合身不合身的。
這時候的衣裳沒有彈性,做得都肥,苗於喜又比苗於樂瘦,他的衣裳肥瘦肯定合適的,就是他比苗於樂高,這袖子和褲腳,還有身長不夠,拆了線改一下就行了。
李麗娟二話不說,比了個長度後,趕忙叫於小紅一起幫著改衣裳。
苗奶奶把線衣疊好。
“這外麵的衣裳也穿不出手,你大哥、二哥、三哥家這麼多小子結婚都沒有說用舊衣裳呢,你們就這一個結婚還搞這套?”
“媽,這真不是我撒謊,真沒有錢和布做新衣裳了!”
苗奶奶點頭:
“喜子彩禮錢是我你和爹出的,做行李的棉花也是我給的,被麵是你三嫂給的,褥麵是你二嫂給的,你大嫂也出了一幅被麵,合著你們家兒子結婚,啥都不用出的?”
苗四嬸將櫃敞開給苗奶奶看,是真的沒有布也沒有布票了,這事她真沒法子。
“媽彆生氣了,實在不行,把家裡那套軍裝給喜子穿吧!”
“過兩天於榮也要結婚了……”喜子穿過就是舊的了。
苗於喜聲音嘶啞地開口:
“三娘不用了!留著給我三哥穿吧,我不要的。我相信就算穿舊衣裳,我也終有翻身的一天!”
李麗娟罵了他一句:
“大人說話,你小孩子彆插嘴!媽,家裡有兩套軍裝,都是小葉給的,我給於榮留一套結婚穿,那套就給喜子吧,疼了這麼些年,他要結婚我還能舍不得一套衣裳嗎?”
苗奶奶歎了口氣:
“喜子還不謝謝你三娘,你三大爺饞那衣裳都沒舍得給他穿一下呢,現在便宜你了!你也是沒福不會投胎,要是投到你三娘肚子裡,哪能遭這些罪啊!”
苗於喜苦笑,他何嘗不想是三大爺和三娘的兒子?
有正事的爹媽,有手足情的親兄弟,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做夢都能笑醒!
隻可惜他是苗學柏的兒子,親媽生下他沒幾年就死了。
“老四跑哪去了?明天準備放幾桌啊?”
“也就十桌八桌的吧,沒那麼多人。”苗四嬸眼神不敢和苗奶奶對視。
這種事都是禮上往來的,她家平時沒隨出那麼多禮,親戚也就家裡這邊的,能有多少人會來,可不是不能多準備。
再說,這大冬天的辦酒,能有啥菜可吃?除了土豆白菜,就是蘿卜、酸菜了。
對此苗奶奶不想費心管,愛準備啥準備啥吧,丟的也不是她的臉。
“茵茵在這站著乾啥,冷不冷啊?趕緊回家暖和暖和吧,這裡冷!”操心完苗於喜,苗奶奶就開始擔心寶貝孫女了。
“既然沒事了,那奶跟我一起回去吧!”省得在這看啥都生氣。
苗奶奶心情好多了,拍拍她:
“奶一會兒就回去,你先和你老哥回去吧。”
苗於華拉了茵茵一把,茵茵隻得跟著他離開。
剛出院子,苗於喜也追了過來:
“老弟、老妹,等會兒我跟你們一起過去。”
“好啊,你找三哥玩麼?”現在冬天沒啥活了。
苗於喜心情複雜,其實他不太想看苗於榮的新房,雖然外表上看著相差不大,但其實差的還很多。
這會讓他心裡很難受,隻是這會兒他又隻想去他們家靜靜心,便跟了過來。
茵茵知道他心情肯定不會很好,故作輕鬆道:
“嫂子是哪裡人啊?之前問我媽還說我到時就知道了,神秘的很,該不會是我認識的吧?”
提到未過門的媳婦,苗於喜柔和多了:
“她是七隊的,叫趙桂花。”
“趙桂花?”茵茵想了想:
“好像還真是我們同學呢,她今年多大?”
他們江北鄉下上學晚,規定是八歲以上才能上一年級,茵茵是八歲開始上的,有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九歲、十歲上的,如果比她大上一兩歲有可能是小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