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將近兩個月的行程,車隊終於抵達了北疆第一城——朔州城。
越接近朔州城路況越好,不再是坑窪的土泥路,而是用石滾子碾壓夯實了數百遍的黃土硬路,一眼望去幾乎與上輩子的水泥路麵無異了。馬車行駛其上更是不見半點顛簸,車輪滾滾,走得順當的很。
“這路修得不容易吧。”即將抵達目的地,二皇子也不策馬奔騰了,反而拉著韁繩,慢悠悠地打量著朔州城外的風景。
聽著二皇子說起這寬闊結實的黃土硬路,秦朔心中一緊,麵上卻一副看不上的模樣,說道,“這黃泥路算什麼,比上京城的石板路才差得遠呢。如今好天氣看著還行,一旦下雨落雪,根本無處落腳吧。”
“今日還真是個好天氣啊。”二皇子抬頭看天,瓦藍色的天空不見一絲雲彩,太陽高懸著卻不覺炎熱。
他們一路走來,端是從盛夏走到了初秋。說是初秋也不準確,按日子算,上京城如今恐怕還正熱著呢,隻是這北邊的冷氣來得更早一些罷了。
車隊又前行大約一裡路,鑼鼓樂聲遠遠傳來。該是前去傳話的斥候已經抵達了朔州城,歡迎儀式便整起來了。
越往前走,鼓樂聲越響。不多時,兩隊身著彩衣,腰間綁著大鼓的儀仗隊伍便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鼓樂隊散開,兩位穿著戰袍的將軍便騎著高頭大馬緩緩向前來,正是秦朔的兩位哥哥。
遠遠看見兩位哥哥,秦朔不可思議地揉揉眼睛,哥哥們竟然這般老了?這真是自己的哥哥們?他們怎麼都長白發了?看看那黝黑皺巴的臉龐,看起來像是五十歲的人了!比大哥的年紀還要大!
接下來的禮儀流程,又是跪,又是拜,秦朔全程都是遊神一般地走過了場。
看著二皇子與兩位哥哥說話的模樣,秦朔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憑什麼哥哥們在邊疆風吹日沙,刀尖子上討生活,皇子皇孫們在上京城裡冬暖夏涼,一個個養出了一身羊脂白玉一般的白皮子,他們哪兒來的臉來“摘果子”?!
不,他們當然不會感到羞愧,在他們看來,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天下人都是他家的奴隸,奴隸們的勞動成果不就該是主人的嗎?
“九爺,三爺遣人來了。”彪叔提醒秦朔。
秦朔向彪叔身旁的中年壯漢看去,一眼認出,忙道,“是田伯!”田伯是跟在三哥身邊的事務官,秦朔以前也是見過的。
“小九爺安好。”田伯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田伯是我阿爹,如今下官跟在三爺身邊辦事。”
不等秦朔反應過來,就聽對方又道,“來北邊的第二年,阿爹就去了。”
秦朔嘴巴張張,像條脫水的魚,道歉的話說不出口。隻因歉意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了。
小田叔見秦朔的樣子,反而笑道,“他們都說我與阿爹長得一模一樣,那北戎部落的一個首領在戰場上看見我,還以為是見了鬼,嚇得掉下馬,被踩死了呢!”
“三爺四爺要接待二皇子,分不開身,便派下官來接小九爺。”小田叔一個翻身上馬,接替了彪叔的位置為秦朔架馬。
“晚上是接風宴,三爺讓先送小九爺回將軍府,沐浴休整一番後再參加宴會。”小田叔一邊駕車,一邊向秦朔介紹著朔州城的風土人情。
“朔州城還算富裕,百姓安康,北戎掠邊驚擾不到這邊。”
“三爺、四爺不能在朔州城多待,今日接風宴結束,三爺便要連夜出城趕往乾元關。”
實際上,因為二皇子的到來,整個乾元關鎮北軍大營便處在了一級戒備的狀態。唯恐兩位將軍離關的消息被傳出去,引得北戎來犯。
“三爺他們的意思,小九爺你就留在朔州城的將軍府,和小公子們一道習武念書,兩位夫人會照料您的。”
秦旭和秦棲唯恐自家這小弟弟是熱血上頭要來從軍,阿爹阿媽的來信上竟然還寫什麼小弟來北後無需多管,一切由小九自行做主,這不是胡鬨麼。
秦朔當然不肯同意,隻道自己拜會後嫂子們後會和哥哥們商議。
“阿爹安排了一個莊子給我,我去莊子住就行。”
秦老爺早有安排,秦朔要折騰便由他去折騰,莊上的佃戶奴仆們的契子全在秦朔手裡,那莊子就是秦朔的地盤。
小田叔也不反駁,隻駕車往將軍府駛去。
“皇子的倚仗從正門入,就要委屈下小九爺了。”車隊在將軍府的西角門停下。
秦朔哪裡是在乎這些虛禮的。車子一停便跳下來,衝著正等在西角門外的兩位嫂嫂行了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