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的穢魔密密麻麻,嗅到了衛風身上的味道,爭先恐後洶湧而來。
衛風抬手,身後鬼紋蔓延,那些蠢蠢欲動的穢魔立刻停留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然而為時已晚,被它們追隨的“首領”並不打算放過它們,漆黑黏膩的鬼紋炸成團團黑霧,轉瞬便在整個虛空彌漫,四麵八方都是穢魔瀕死時掙紮嘶吼的聲音,衛風神色冷然,眼睛裡沒有絲毫遲疑和憐憫。
紅色的布料被霧氣染黑,四溢的煞氣濃稠猶如實質,隱隱有雷聲從虛空外傳來,警告著衛風。
衛風不為所動,在第一道劫雷劈下來前,將霧氣中的穢魔全部斬殺。
下一刻,驚雷四起。
江顧睜開了眼睛。
風將窗戶吹開,卷進來了些許落葉,江顧起身,拿起了旁邊的外袍,他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衛風用自己的仙靈將他的元神包裹得密不透風,屏蔽了五感,暫時切斷了他與仙宮和十六重天的聯係,所以他沒有受到任何打攪。
此地是清懷神州的一處院落。
偶爾江顧會帶衛風過來休息幾日,畢竟上重天那麼多眼睛盯著,臨明仙宮作為除了曜琰仙宮之外唯一坐落在第十六重天的仙宮,還是有許多仙人不服氣的,就等著衛風出了差錯拿捏住把柄,衛風雖然在他麵前懶散耍賴,但在上重天也算得上進勤勉,最開始仙宮落成,衛風沒日沒夜忙了許久,最後氣得跑進他的識海裡死活不肯出來……
江顧的神識掃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衛風的身影,疑惑出聲:“衛風?”
“師父,我在外麵,馬上回來。”後腰處的鬼紋攀上了他的肩背,非要在他頸間繞上幾圈才肯答話。
“去了何處?”江顧問。
那條鬼紋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師父,這一覺睡得安穩嗎?”
“尚可。”江顧準備例行公事巡視一遍虛空,元神卻被衛風的鬼紋纏住,他目光微頓,“怎麼了?”
“說好來陪我的。”衛風霸道地阻斷他的去路,“哪裡都不許去,更不許處理公務。”
“不耽誤陪你。”江顧道。
他同時做多件事情已是習慣,甚至此刻外麵還有幾個分|身在下界遊曆——當然每一個都纏著衛風的鬼紋,美其名曰為他護法。
“不行。”衛風道,“都要陪著我。”
江顧眉梢微動:“你確定?”
“當然。”衛風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響起。
江顧道:“好。”
他答應得如此痛快,衛風反倒有些狐疑:“真的?”
江顧掐住在他頸間作亂的那條鬼紋,道:“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回來。”
衛風在虛空外一邊拚命地洗著衣服和元神上沾染的穢氣,一邊淡定道:“師父,你這麼著急讓我回去做什麼,莫非是想我了?”
回答他的是直接被切斷了聯係的鬼紋。
衛風不要錢似的往身上
砸仙靈,但收效甚微,穢物身上的穢氣沾染到仙人身上極難洗淨,哪怕強如江顧,當年被衛風這種弱小的穢物沾上穢氣,小仙君也洗不乾淨,發過好幾次脾氣,現在江顧的澄澈的元神上也有不少衛風的穢氣,隻不過是曜琰仙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話說回來,那些穢魔汙糟的穢氣和衛風的穢氣完全是兩碼事,江顧認不出來就乖了。
衛風立馬到了九重天找風無憂。
風無憂正在曜琰仙宮的後花園裡睡覺,被拽起來時一臉茫然,緊接著就被衛風身上的煞穢之氣衝擊,背後的毛都豎了起來。
聽完衛風的話,他冥思苦想,動用仙靈和無憂獸的淨化之術,依舊不起效果。
“這穢魔身上的穢氣遠比普通穢物強悍,一時半刻恐怕無法祛除。”風無憂疑惑道,“你去虛空了?你不怕你師父發現抽你?”
衛風道:“能瞞一時算一時。”
旁邊的蒼龍和鸞鳳過來湊熱鬨,蒼龍開口道:“我可以用真火試試,小殿下,你站遠些。”
衛風小時候常和它在一塊兒玩,聞言退後了幾步,蒼龍一口真火下來,衛風幾乎燒成了塊碳,但身上的穢氣隻消除了一點。
鸞鳳道:“定是真火不夠,我喊朱雀和麒麟來。”
片刻後,衛風被後花園裡大大小小的神獸圍在中間,又被火煉又被水淹,賜福都得了一大堆,但身上的穢氣還是剩下了許多。
白虎舔了舔爪子,道:“你彆掙紮了,讓仙君揍你一頓就好。”
“最好哭大聲些,仙君才會心軟。”朱雀道,“變出翅膀,仙君喜歡這個。”
麒麟優雅地搖了搖頭,給了他一點運氣,離開了。
“完蛋,麒麟都覺得你運氣不夠了。”蒼龍甩了甩尾巴,“小殿下,好自為之吧。”
衛風:“……”
“我們去找紫光仙君,他點子多,或許有辦法。”風無憂道。
“師父讓我一刻鐘之內回去。”衛風道。
“讓紫光少囉嗦幾句就行。”風無憂拽著他直接奔去了仙池。
正在優哉遊哉釣魚的紫光聽完,幸災樂禍道:“我倒是有辦法,但一刻鐘的時間肯定不夠,曜琰若是知道我幫你瞞他,倒黴的還是我,臨明仙君,除非你給我宮中多撥些福運。”
衛風麵無表情:“不可能。”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紫光搖了搖頭,“這穢魔可不是個小玩意兒,曜琰殺都要費許多功夫,你這樣全吞了,萬一出了什麼事隻怕他要動怒,福運仙君,祝你好運。”
“我們身上的仙靈曜琰一眼便能認出來,你若真想瞞他,不如去找我師父。”仙池裡耷拉著腦袋睡覺的蓮花忽然抬起頭來。
“哎喲!”風無憂被他嚇了一跳,拍著胸脯無奈道,“逢疾仙君,下次您提前打聲招呼啊,魂都要被您嚇飛了。”
逢疾抖了抖花瓣,又垂下腦袋自閉了。
“他最近正在參悟經法,亂切元神又不小心丟了一塊
,要是你們看見,勞煩給他送回來。”紫光拿著魚竿敲了一下攏住的蓮花花苞,“離遠點兒,把我的魚都嚇跑了。”
衛風和風無憂離開了仙池,風無憂道:“淩鄞上神乃是上古神後裔,若是她幫忙,江顧一時半刻肯定發現不了。”
衛風道:“師父頂多將我罵一頓,還是不要打擾淩鄞上神。”
他這樣說著,卻停在了淩鄞仙宮的門口。
淩鄞的法相微微垂眸,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注視,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見過淩鄞上神。”他拱手行禮。
淩鄞掃了一眼他身上的穢氣,沒說話。
衛風抬起頭來,試探地同她對上了視線:“母親。”
“何事?”淩鄞問。
衛風簡明扼要將事情說了,末了補充道:“……所以我想請母親幫個小忙。”
淩鄞不急不緩道:“隻能瞞幾日。”
衛風眼睛一亮:“足夠了,多謝母親。”
她抬手,柔和的仙靈落在了衛風身上,衛風趕緊行禮,而後就匆忙離開了。
曜朔這才現身,看著衛風離開的身影,道:“虛空中的穢魔不斷增多,曜琰這段時間確實耗費了許多力氣,這小子倒是會疼人。”
“但衛風此舉實在有些莽撞,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禍。”淩鄞不讚同道。
“他這不是好好出來了嗎?”曜朔笑道,“曜琰將他教得不錯,當然也有我的功勞。”
淩鄞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若曜琰發現了,少不了又挨頓訓。”
曜朔道:“熱鬨些才好,這倆小子自打飛升後天天窩在第十六重天,十天半個月都不見人影。”
“前兩天曜琰剛來過。”淩鄞道。
“他幾時來的?”曜朔問。
“當時你在九州。”淩鄞道,“問過你了。”
曜朔這才滿意:“你喊我一聲我便回來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淩鄞淡淡道,“曜琰隻是來同我商量他與衛風結道侶的事情,我聽他的意思,還是想先讓衛風正經拜師,要我將鴻宸叫回來。”
“不是什麼大事?”曜朔幽幽地看著她。
淩鄞道:“尚未定下來,曜琰的意思是等你回來一起商量。”
曜朔頓時更加滿意了:“衛風的意思呢?”
“曜琰原本是打算帶他去九州告訴他的,不過看現在這般情形,恐怕要先挨頓訓了。”淩鄞道,“大典所需之物宮中倒是籌備了不少,但曜琰想將魔林邊緣那株七殺花樹挪到衛風宮中。”
曜朔:“……他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