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抱著人大步進了清平峰洞府。
簡陋的洞府中, 還留著衛風之前胡亂搭建的巢穴,江顧正準備將人扔進去,一隻血肉模糊的手忽然顫巍巍地抓住了他的前襟。
江顧冷淡地垂下眼睛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衛風死死地盯著他, 清俊的臉上滿是血汙,嘴唇也皴裂開來,唯獨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卻在和江顧對上目光的瞬間變得通紅。
“師父……這次真不是我偷的。”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少年聲音嘶啞道。
“我知道。”江顧聲音發冷, “不過是仗著你孤苦無依便橫加欺辱。”
衛風哽咽了一聲,抓著江顧前襟的手死死攥成了拳頭,傷口處的血順著手腕淌進了袖子裡,燙得他渾身都在抖,“我要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被搜魂的恐懼和絕望還籠罩在他身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江顧身上。
“害怕?”江顧伸手托住了他的後背,衛風便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在聞到江顧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時, 像是終於從那狹窄逼仄的箱籠裡出來, 拚命地大口地喘著氣。
“怕……師父,我害怕。”衛風閉上眼睛,又驚恐地睜開,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雷電劈在後背上。
“你害怕是因為你無能,因為你弱小到隻能任人宰割。”江顧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不近人情的苛刻和威嚴, “倘若你現在是化神煉虛的修為,你還會怕嗎?”
衛風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他。
“衛風,我是你師父, 但我不會每次都來救你。”江顧麵無表情地同他對視,“沒有人會成為你的依靠,也沒有人值得你付出信任,痛哭發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修真界想活下去就隻有變強這一條路,明白嗎?”
衛風咬住牙根,重重地點了點頭,嘶啞道:“師父,我明白了。”
江顧見狀便不再多言,將人放到了那堆乾草上,動作乾脆利落地撕開了他身上的衣服,那些破爛的布料早就同傷口黏在了一處,撕下來的瞬間衛風疼得麵容扭曲,卻硬撐著沒有叫出聲也沒掉眼淚,隻攥緊了旁邊的乾草。
江顧看著淌出了鮮血的傷口,耐著性子給他糊了一堆止血符,又用靈力進他體內順著經脈遊走探查一圈,前些時日他重塑的根骨有好幾處又被惡意打斷,靈力凝滯不同,元神也因為搜魂受到了損傷……
花了心思養得好好的東西就這麼被人糟蹋,堪比他隻為擋姚立半招祭了所有的天階法寶,想起丟出去的大半身家,江顧周身的氣壓頓時又低了幾分。
江顧心情不好,接骨修補元神的手法也格外粗暴,衛風有好幾次都險些疼得叫出聲,但是看到他師父認真的神色和皺起來的眉毛,他又生生咽回了嗓子裡。
師父說得沒錯,隻有變強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他絕對不能在這樣渾渾噩噩下去了。
但是修補元神實在是太疼了,手中的乾草已經被攥成了粉末,衛風疼得要命,大著膽子抓住了江顧的衣擺,到最後意識不清摟住了江顧的脖子直往他懷裡鑽。
恍惚間,他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極了他在那個老變態身上留下的氣息,但又很快消失不見,仿佛隻是短暫的錯覺。
“…………”冰涼圓潤的小珠子劈裡啪啦落滿了衣襟,江顧看著昏死過去少年,嫌棄地將人推開。
然後木著臉把被衛風勒錯位的斷鎖骨接了回去。
姚立的血滔叉帶著倒刺,江顧的肩胛骨幾乎被砸碎,胸前的血洞一時半刻難以愈合,江顧療傷一直到深夜,待骨頭長住,他才有空去看衛風一眼。
原本衛風被他扔進了鳥巢中,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蹭到了他身邊,壓著他的衣擺蜷縮成了一團,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不肯放。
“衛風,起來。”他道。
睡著的人猛地驚醒,神色惶然地爬起來,卻在看到江顧的時候倏然鬆了口氣,磕巴道:“師、師父,我療完傷了,修煉了一會……睡著了。”
他的內傷江顧順手都治了,充其量不過是些皮外傷,他療傷的速度很快,隻是修煉困得太厲害,無論如何都沒能撐住,垂著頭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錯。
“元神受傷後容易嗜睡,無妨。”江顧見他如此,便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
衛風默默地鬆了口氣。
隻是江顧卻沒時間睡覺修補元神,他看向外麵的天色,起身道:“該出發了。”
“師父!”衛風趕忙跟著他站了起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江顧神色淡淡地看著他。
“我……我其實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神鳶鮫,一年前天降異象之後,我的身體忽然出現異樣,骨頭一直發癢,我吃了許多丹藥都不管用,查了古籍說神鳶鮫鱗能治百病,我便不自量力下山去找。”衛風怕他不耐,說得很快,“半年前我去了朝龍秘境,結果碰到了個老變態要我做爐鼎……他一直拖我進幻境折磨我催熟離火丹,說七日後便親自來取,如今隻剩三日了。”
他簡明扼要說完,抬頭看向江顧時神色惴惴,“師父,對不起,我一直瞞著沒告訴你。”
“江家確實在找神鳶鮫。”江顧道:“神鳶鮫鱗和離火丹是天地至寶,神鳶鮫的皮肉根骨都是煉製法器的好材料,我也一直在找。”
衛風聞言煞白著臉退後了半步,“師父……”
“但你如今是我徒弟。”江顧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理當護你周全。”
衛風愣在原地,像是驚喜,又像是不可置信,他無法確定江顧此話的真假,但江顧的神情太過平靜,竟讓他生不出半分懷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