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先走,我來拖住他們!”衛風蠢蠢欲動想要化作黑霧,卻被江顧滿是鮮血的手掌按住了手腕。
他半條胳膊都隻剩了骨頭,尖銳的指骨刺得衛風的手腕隱隱作痛,上麵黏膩的血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江顧精血耗儘靈力枯竭,他已經感知不到元神和軀體的痛意,墨玉鐲在瘋狂地修補著他受損嚴重的元神,天地間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他胸腔內屬於衛風的那顆心臟的跳動聲震耳欲聾,上麵與神殿的聯係已經被徹底斬斷,那長相醜陋的老者似乎在笑著說什麼,語氣中滿是嘲諷與勢在必得。
水和血混雜在一起從睫毛上滴落,刺得眼睛乾澀生疼,江顧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聽見了自己粗糲的喘息聲。
他絕對不會再隨便丟下衛風一個人。
他要完完整整地將衛風帶出去。
燦金色的法相破開虛空,赤雪劍凜然出鞘,衛風身上的禁製也被他解除,他化出了本體猙獰凶殘的法相,擋在他們麵前的數尊法相驟然而起。
天地間風起雲湧,地動山搖間驚起了無數飛禽走獸,鬥法的爆炸聲不絕於耳,越來越多的八閣修士往這邊趕了過來。
江顧明顯力竭,法相隱隱有潰散之勢,衛風心下焦急,然而他的修為在這些人麵前也著實不夠看,而且他們的招數顯然是專門針對衛風而設,數百招過後他也逐漸開始落了下風。
一定有辦法逃出去,快想想。
江顧已經全憑半口氣在支撐,衛風硬抗住對方刺向江顧法相的一劍,卻在扶起江顧時驟然摸了個空,“師父!”
江顧從高空中墜落,衛風化作霧氣,竭儘全力在其他人之前將江顧卷進了自己的法相之內。
“放棄吧,你們已是強弩之末,跑不掉的!”聶老冷冷笑道。
衛風惡狠狠地盯著不斷圍攏的諸多法相,腦海中紛亂如麻。
‘我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
‘不會每次都有我來救你。’
快想辦法!師父這麼聰明肯定已經料到了如今的情況,隻是沒來得及告訴他該如何應對,一定有辦法的!
‘換影陣用來破鎮壓之陣,需與鎮壓之物相似的元神與軀殼,輔以三百六十一道移形法咒,若鎮壓大陣以被鎮者關鍵為陣眼,當暫移此物入代替者的軀殼,在出陣瞬間取走代以相似之物。’
江顧之前的聲音猶如驚雷在他耳邊炸響,他們這些人不比神殿中的鎮壓大陣,但目的都是一樣的,換影陣是師父方才手把手教給的他,生死關頭江顧可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他開始學著江顧的樣子飛快地起陣,整個人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師父既然將自己的性命都交到了他手裡,一定是覺得他可以做到,自己絕對不能讓師父失望!
數百道陣法瞬間熔煉成形,那些法相也組好了鎮壓大陣,同時躍起引動靈力,鎮壓大陣鋪天蓋地朝著他和江顧壓了下來。
聶老緩緩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陣法
中被壓製住的那灘猙獰恐怖的怪物和他懷裡的人。
“聶老,成了。”有人興奮道。
聶老緩步走向那陣法,抬手以靈力驗之,結果臉色驟變,“人已經跑了,快追!”
“可這明明——”有人不信邪再探,結果陣中的隻是一團被斬斷的鬼紋籠罩著舍棄掉的部分元神,而它們抱著的隻是一具木偶軀殼!
“竟被個毛頭小子騙了!”有修士氣不過,怒罵了一聲。
一群經驗豐富的修士被戲耍,登時大怒,紛紛用儘全力開始追殺江顧和衛風一人,以浮泉神殿廢墟為中央方圓幾萬裡的地界瞬間被封鎖得密不透風。
——
衛風不知道帶著江顧逃竄了多久,終於力竭支撐不住從高空跌落了下來。
後背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眼前黑了一瞬,卻強行保持住清醒,扶起懷中的江顧查探他的情況。
江顧一身白衣被染紅,有些地方已經凹陷進去隻剩下了骨頭,他臉上滿是血和灰塵,頭發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臉頰邊上,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衛風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狼狽的師父,鼻腔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師父……”他帶著哭腔小聲喊人,他割掉了大半鬼紋和一塊心口的元神,靈力已經枯竭,連個最基本的引水訣都使不出來,隻能攥起袖子小心地給江顧擦掉臉上的血和灰塵,又笨拙地將他的頭發攏好,找出了丹藥和止血符,生疏地給江顧止血,又想給他喂丹藥。
雖然江顧基本的護身陣法失效,可他依舊雙唇緊閉,丹藥遲遲喂不進去。
衛風隻好將丹藥含進嘴裡,湊上去想渡給他,卻在即將碰到江顧時,昏迷不醒的人倏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扣住了他的脖頸。
指骨刺破了細嫩的皮肉,衛風一動不敢動,紅著眼睛看向他,過了許久,江顧渙散的眼神才緩緩聚焦,認出了他,“……衛風?”
衛風的眼淚唰就掉了下來,江顧拿開了手,看向周圍陌生的環境,“逃出來了?”
“嗯,用師父教的換影陣。”衛風擦了把眼淚,重新倒出丹藥來遞到了江顧嘴邊,啞聲道:“師父。”
江顧也沒看是什麼丹藥,張口便全都吞了下去,枯竭的丹田依舊沒能積蓄起任何靈力,倒是能隱約察覺出點疼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