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閣的人一定會封鎖這片區域搜人,他們無非是用神識與法寶。”江顧聲音極低,甚至有些不穩,“如今你我丹田枯竭靈力全無,反倒是好事,不必害怕。”
他耐心地安慰衛風,因為這廝抱著他渾身都在發抖,可能是割鬼紋與元神太疼,可能是在害怕……也可能是他自己現在有些神智不清。
他先是挖了心臟,又以精血和心口元神為引強行用了斷係咒,身體已經到了承受能力的極限,若他不是所謂的玉階,恐怕現在連這半口氣都不在了,神智不清便不清了。
江顧勉強按下心底的煩躁,他極其厭惡掌控不了的情形,尤其是他現在連動彈一下都要竭儘全力,儘管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但等到真的
發生,他還是非常不喜歡。
“現在我們用不了任何法器,先找處安全的地方,周圍貼上匿息符,此符無須靈力,用山林中最常見的紅果汁液便可催動。”江顧眼皮越來越重,他頗為頭痛地看向還在掉淚的衛風,啞聲道:“再哭就給我滾!”
衛風又往他嘴裡塞了兩顆丹藥,手抖得厲害,“你之前用那斷係咒,是不是獻祭了三千年壽元?”
江顧愣了一下,原本快要閉上的眼睛又費力睜開,頗有些不可思議道:“你竟才……反應過來,我方才教時……你在走什麼神?”
他隻剩最後這半口氣也快要被衛風給氣死,如此珍貴的機會參悟咒法,他竟現在才反應過來關鍵之處,簡直是個天地間都難尋的蠢貨!
見他動氣呼吸不穩,衛風連忙撫他的胸前,“師父你彆動氣,我、我都記住了,我隻是……”
他紅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江顧,低聲道:“我隻是不值得你這樣。”
就算江顧已到了真仙境,壽元也不過三千三百歲,可他竟為了自己獻祭了三千壽元,自己隻是個阻礙他飛升的劫玉,他根本不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江顧冷冷地盯著他,聲音沉啞,“我隻是為了我自己,少自作多情。”
若衛風被鎮壓在浮泉神殿,那他就算活著出來也隻能受製於煙雨台這群雜碎,他斷不會將自己的把柄交到他人手中,妄圖主宰他的命運,癡人說夢。
衛風被他罵也沒有退縮,甚至眼底升騰起了隱秘的雀躍,藏在眼淚底下,他神色固執道:“你就是為了我,師父,你果然在意我。”
江顧頭疼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我動了。”衛風委屈道:“我都帶你從那麼多法相的追擊下逃出來了。”
“我以為你至少會保留部分鬼紋和靈力。”江顧看他據理力爭頭更疼了。
衛風看起來更委屈了,“我沒想那麼多,隻記著你說要快。”
“……”江顧多看他一眼都覺得糟心,閉上了眼睛。
“師父?師父!”衛風慌張地搖他的肩膀。
江顧費力地睜開眼睛,“沒死。”
衛風鬆了口氣,將他抱進懷裡,“我現在就去找地方藏身。”
眼看他將胳膊放在了自己腿彎處,江顧臉色一冷,“將我放進靈寵袋中即可。”
“可是我們沒有靈寵袋了。”衛風麵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打橫便將他抱了起來。
江顧一眼便看穿他在撒謊,沉下聲音警告道:“衛臨明。”
衛風故意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振振有詞道:“靈寵袋中又黑又小可怕得很,更何況沒有人在外麵打開裡麵的人根本出不來,就算師父你相信我不會將你囚禁在裡麵,萬一我不小心被人殺了或者鎮壓,那你豈不是要在裡麵被困一輩子了?”
他的鬼話江顧半個字都不信,伸手去拿靈寵袋。
“師父,我沒了法力,一個人走也害怕。”衛風低下頭,溫熱的眼淚砸在了江顧的下巴上,他頓了頓又說:“師父,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江顧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懶得跟他廢話。
“師父你彆睡。”
“師父,你和我說說話,我害怕。”
漫天落葉飄零而下,衛風抱著江顧艱難地往前走著,落葉掩蓋住了他們身後長長的血痕。
“師父,你睜眼看看我。”衛風還在喊他。
江顧又費力地睜開眼睛,被血濡濕的眼皮有些沉,眼前似乎有些血色的陰翳,霧蒙蒙地,但他看清了頭頂上緩慢掠過的大片枝葉,暖色的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來,斑駁的光照亮了衛風那張狼狽又臟汙的臉。
元神和軀體的劇痛逐漸被感知,他微微蹙眉,混沌中模糊地想著,原來不動用法術可以走得這般慢。
衛風見他睜眼,就這樣頂著張滿是血汙的臉衝他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金色的耳墜和額飾在光裡輕輕搖晃。
“師父。”
江顧聽見胸腔裡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