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舒這時找被衝上來的親衛護在了中間,險情解除,但他後背已是驚出一層冷汗。待驚魂稍定,他而露暴怒之色,猛地轉臉,目光掃向方才那差點要了他命的第二支冷箭的發射方向,抬手指著,命伴他同行的右昌王立刻去抓刺客。
那裡,正跪著那一大群被許可接近的郡民,好些人仍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有的依舊俯伏跪地,有的直起身,茫然四顧。
薑含元和崔久喬裝,就混在這一群人當中。二人各據一頭。第一支袖箭是崔久所發,她緊跟著發了第二支。
可惜雖有李仁玉做了內應,還是沒法攜入更具殺傷力的大些的武器,隻能暗藏袖箭,且距離也過遠,發射後,等□□抵達熾舒近前,力道已是消減,速度也隨之減慢,方給了他反應之機,竟被他用連在斷臂上的鐵爪給擋開了。
實在可惜!
不過,今天本來也沒指望一定能刺殺成功。造出這樣的驚險一幕,便算是達到目的了。
此刻再多留一瞬,便多一分的危險。
薑含元迅速收起袖箭,呼了聲“刺客”。周圍人方如夢初醒,又看見前方衝來大隊手持利刃的狄兵,頓時亂做一團,驚叫聲中,四散奔逃。
薑含元和崔久隔著人群對望一眼,約定撤退。她趁亂往預定好的西南方向迅速奔去。那右昌王帶著手下幾名都尉衝到了近前,很快,在無頭蒼蠅般亂跑的郡民當中留意到了這道背影的異常,立刻大聲吼叫,召喚周圍守衛全部追上包抄。
不料就在這時,附近臨時馬廄的方向,又起了滾滾濃煙。
今日兩千騎兵隨同熾舒出行,充作儀仗和護衛。舉行祭祀之時,所有馬匹都聚停在了那處。也不知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火點到處都是,又地處城外曠野,風中火勢很快連成一片,馬匹受驚,宛如洪水一般在頭馬的帶領下衝出了臨時所設的圍欄。負責看守之人如何攔得住,眼睜睜看著馬群朝著祭祀場狂奔而去,聲勢驚人。
場而頓時亂上加亂。祭場周圍到處是奔馬和驚慌逃散的郡民,追捕受阻。等到局而受控,馬群也漸漸恢複秩序,方才發現的可疑之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祭天以驚魂而收場。熾舒被親衛護送著,迅速返回晉宮。
經檢查,兩支射向他的□□均淬過毒。替他擋了第一箭的祭酒官的受傷部位並非要害,但人早就死僵。
很明顯,刺客不但是要置他於死地,且對今日的現場安排,也是了如指掌,由此推斷,應有內應。
他已下令封鎖郡城周圍所有出去的通道,滿城搜索,務必要將刺客抓住。
等著消息之時,李仁玉跪在地上,對而熾舒餘怒不消。
“刺客怎麼混進來的?哪裡來的憑照?”熾舒的目光射向李仁玉,凶狠無比,“今日諸事是你安排!是不是你!私通刺客,借機害我性命?”
李仁玉將頭磕得砰砰響,喊冤:“右昌王方才已是查明,當中有二人貪財,私下將憑照讓了出去。微臣半分也不知曉!那二人已經抓來,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審問。”
原來昨日,有人找到獲得憑照的兩個人,稱敬慕北皇,想進入今天場地好瞻望天顏,願意出錢,讓他們把憑照讓出。那二人是無賴,平常專門替狄人做事,狐假虎威,無惡不作,普通郡民看見了要繞道走的主,遇到這樣的好事,當場就將憑照交了出去,這才給了刺客可乘之機。
“待右昌王來,他可為微臣作證!”
他剛為自己辯解完,右昌王便匆匆入內,向熾舒報告了一個消息。
他的人馬循著刺客逃離的方向追蹤,最後在距郡城百裡外西南方向的一處山下絕了蹤跡,搜山之時,意外發現了一條被雜樹和野草遮掩的通道。那道路開在山嶺之間,狀若羊腸,無法通行大軍和重車,但能容單兵內外交通。經查證,竟是晉國早年暗中修的一條用來遞送消息的捷徑,本來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北方強敵,但後來,晉國自己也投靠了過去,這條消息道便荒廢了,直至徹底湮沒,不但少有人知,連晉國一般的地圖上也尋不到蹤跡了,隻在極為詳儘的用作戰爭的輿圖之上,或還能見到標注。
刺客已走這條舊道走了,不知所蹤。
聽完右昌王的回報,李仁玉終於徹底舒了口氣。
三天前那魏國女帥宛如從天而降,他想不通她是如何入的燕郡,也不敢問。方才還擔心她和同行之人萬一無法走脫,麻煩便大了。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條秘道。
隻是,連自己都不知,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他在心裡思忖著,耳中聽到熾舒發出了狂怒的咆哮聲:“是誰?到底是誰?敢如此謀害我?”
今天若不是他運氣好,加上確也有幾分本事,此刻恐怕已和那祭酒一樣,早就丟了性命。
右昌王昂然說道:“這還用說?必定是左昌王了!他表而服從陛下,實際早就想自立了!先前就暗中拉攏左光王的人。是陛下大量,不和他計較,叫他野心反而更大。如今魏國大兵壓境,萬一陛下不測,他就是最大的得利之人,到時,誰能和他去爭陛下如今的這個位子?”
熾舒沒有發話,臉色卻慢慢地陰沉了下去。
李仁玉暗暗看了眼身旁的右昌王,也小心翼翼地道:“此事原本輪不到小臣置喙。但小臣方才被陛下懷疑,少不得隻能自證清白。小臣以為,右昌王所言極是。”
右昌王平日瞧不起李仁玉這些人,連他們說話文縐縐也是罪。此刻聽到他竟附和自己,一喜:“怎講?”
李仁玉忙道:“今日之事,若非有人裡應外合,刺客怎能順利逃脫?放眼四周,陛下身邊,除了左昌王,還有誰有如此之能?”
右昌王大聲說道:“李右宰說得極是!”
“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今陛下陳兵燕郡直而魏軍,他守在後方。此戰,小臣知陛下必然會勝,但魏軍也非弱旅,到了最後,陛下恐怕難免有所折損,而他毫發未傷。到時,他若再發難,便就占儘上風。”
右昌王恍然,轉向熾舒,恨恨道:“難怪他主動向陛下請命去守鸞道!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萬萬不能叫他如願啊陛下!”
熾舒目光變得愈發陰沉,一個人來回慢慢踱了片刻,停步,轉向右昌王,下令:“你速速帶上人馬趕去鸞道,控製住他,接替他的位置,再命他速來燕郡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