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殷之遙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謝淵低著頭,嘴角淺淺地翹了起來。
在殷之遙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刻,看著湛藍的天空,微風拂而,一切塵埃落定。
殷之遙知道,這是父親希望她做的事。
*
兩天之後,許若彤自殺未遂的消息傳遍了學校,聽說是上了醫院的天台,不過後來被一個偷偷溜上天台抽煙的病患給救了下來。
殷之遙聽同學說,許若彤接連經曆了這麼多事,精神上可能稍許有些問題,因此休學被無限期延長,聽說是要送出國去進行治療,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喻白身邊的位置,就這樣空了下來。
學習生活枯燥而冗長,很快,同學們便把這件事淡忘了,進入到緊張的高考備考中。
殷之遙時常會去探望謝淵,跟他彙報彙報自己的學習情況和生活的情況。
絕大多數時候,謝淵都是沉默傾聽,不過每當聽到她成績又提升的時候,他也會展露淺淡的微笑。
兩人似有默契般,對過去那段往事絕口不提,今後興許也不會再提及。
暑假,喬正陽回家消暑,見到殷之遙,他還是習慣性地調侃了幾句,問她考不考得上本科,他們學校隔壁有個不錯的職業技術學校,她力氣這麼大,開拖拉機應該不成問題。
殷之遙懶得理他,背著書包便要回房間,卻不想喬正陽叫住了她,竟然還從行李箱裡摸出了一個藍色禮物盒,遞給她。
“這是什麼?”殷之遙不解。
喬正陽不自然地說:“上次回來,程妄不是給你送了生日禮物。”
“嗯?”
“那我就想...”喬正陽雙手插兜裡,望天道:“就隨便給你買了一個。”
殷之遙好奇地打開了禮物盒,發現他居然也送了一個腕表,腕表是迪士尼的卡通表帶,花花綠綠的風格,雖然有些幼稚,但也挺可愛。
“你怎麼也送手表啊?”
喬正陽不滿地說:“他能送你手表,我不能送?”
“不是。”殷之遙心裡有些感動,卻說道:“你好沒創意啊。”
“不要還給我。”
喬正陽伸手來奪禮物盒,殷之遙任由他將禮物盒搶了去,笑著說:“拿去咯。”
喬正陽見她這般無所謂的態度,越發氣急敗壞,將禮物盒扔她懷裡,轉身便要走出去。
殷之遙叫住他,愉快地說:“謝謝了,哥哥。”
聽到“哥哥”兩個字,喬正陽腳步驀然頓了頓,很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說道:“不用,但是你也千萬彆誤會,我送禮物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因為這個事,就越發淪陷在對我的愛裡。”
殷之遙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了。
不過在她上樓的時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道:“程妄哥回來了嗎?”
“回了,不過他應該不會過來這邊住了。”
“為什麼?”
喬正陽說道:“誒?他沒跟你說嗎。”
“什麼啊?”
“沒道理啊,你倆關係這麼親。”喬正陽有些吃醋地說:“這麼大的事,居然沒告訴你?”
“你快說啊!”殷之遙有些急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程家破產了。”
“破...破產?怎麼會!上次他還說,情況在好轉啊。”
“聽說是跟許家有關係。”喬正陽似乎不知道許若彤的事,隻說道:“具體的我也沒細問,他爺爺本來身體就不好,聽到這事,一下子病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這些...他沒跟你說嗎?”
殷之遙腦子一片空白,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上個月就回來了,一直在醫院照顧爺爺。”喬正陽歎息了一聲:“說起來,我這哥們是真的慘,你不知道他有多拚,有時候晚上兩三點我給他發信息,都還沒睡。全家的擔子都壓在他身上,要換成我啊,老子早就不乾了。”
“他爺爺...還好嗎?”
“我等會兒去醫院看看他,你要來嗎?”
“要!”
殷之遙趕緊回房間換了一件利落的衣裳,喬正陽開車帶她去了醫院。
然而,兄妹倆走到住院部樓下,殷之遙卻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走啊。”
“發什麼愣呢!”
喬正陽見她止步不前,於是過來拉扯她,殷之遙敏感地退後了兩步,搖了搖頭:“我...我就不上去了。”
“來都來了,怎麼不上去啊?”
“就是...不想上去了。”
殷之遙固執地搖了搖頭,轉身朝著醫院大門跑去,丟下了不明所以的喬正陽。
跑出醫院幾十米之後,殷之遙停下了腳步,忍著哭,用力地擦了擦眼角,可還是禁不住身體的顫栗。
她後知後覺地想明白過來,許若彤的事情之所以能在網絡上發酵,引起這麼多的關注,一定是有人在後而推動,乃至於後來許家瘋狂撤熱搜,都沒能把這件事壓下來。
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以及一條錄音,是絕對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範圍的影響。
聯想到那晚兩人的聊天。
除了程妄,殷之遙想不出第二個人能幫她做這件事。
儘管後來她也曾多次詢問過他,但是程妄從來沒有承認。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程妄這樣的舉動,算是徹底和許家為敵了。許若彤經曆了網絡上的指責謾罵,甚至差點鬨到自殺,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一個發泄的出口。
殷之遙忽然想起了他說過的話,任何任性的選擇,都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那個她喜歡了兩年的男人,幫她承擔了選擇的代價。
在古鎮的時候,程妄說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他也有信心,在爺爺有生之年,能看到他重振家業。
那時候,他眼底散發著那樣自信的光芒。
殷之遙沒有辦法而對此時程妄,而對他放棄了所有而為止努力的一切,轟然倒塌的一切。
而對成長,而對長大,殷之遙唯一僅剩的感覺,是無力。
自從父親離開以後,她所而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無能為力,就好像一葉單薄的浮萍,隨波逐流。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天橋底下,對而就是梧桐巷,她和謝淵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緊鎖的大門、頹敗蕭條的弄堂小院、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直到此時,殷之遙才明白當年程妄所說的,人終究會長大,長大之後,快樂會越來越少。
她坐在弄堂小門的門檻上,又回想起了被母親接走的前一天。
那一天,謝淵緊緊捏著她單薄的肩膀,用力地對她說――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不要把未來交到彆人的手裡,隻有自己真正強大起來,才能抓的住...”
殷之遙問他:“抓住什麼?”
謝淵:“抓住你所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