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晟善的錯覺,有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天?空中有神明在注視著他。
他抬頭看?去,雷光照亮菩薩像。觀世音菩薩麵容慈悲,他垂眼?看?著下方的人,似乎是原諒了他們的罪孽。
苗臻相信這個世界存在西方極樂世界,腳下有地府,天?上有神仙。
他怕晟善真的因此受罰,也跟著跪下。他磕了幾個頭低聲告罪,隨後在心中無聲的問道:‘菩薩,弟子看?不清未來的路了,煩請菩薩指點迷津。’
菩薩沒?有回答他,身?旁的晟善卻勾勾他的指尖。
晟善學習的功法?至陽,兩?隻手總是熱乎乎的。苗臻的身?子在雨中凍得冰冷,晟善手指像個小火爐,兩?人指尖勾住的瞬間,一股暖流傳遞過來。
那暖流直傳到苗臻的心裡,讓他不安的心情都放鬆下來。
他任由晟善勾著他的手指,緩緩地對菩薩像拜下去。
人生苦短,他想?放縱一回。
…………
許是被苗臻淋雨的樣子嚇到了,晟善今晚沒?再像往常一樣,黏在苗臻身?邊。
他在廟裡找來乾草,又掏出他在上個縣城集市裡買的紅披風撲到上麵,做出一個簡易的床。
他拉著剛用內力烘乾衣服的苗臻,把?他按到乾草床上,讓他睡這裡。自己跑到旁邊,枕著行禮睡覺。
苗臻想?要?把?床讓出去,晟善立刻閉上眼?睛開始打鼾。
他裝得實在是差勁,苗臻忍不住輕笑?一聲。晟善背對著他,隔著火光,苗臻看?到他的耳朵,已經變得通紅。
次日苗臻一早起來,將觀音像擦乾淨。晟善修好供桌擺上新摘的野果,兩?人一同對觀音像擺了擺,把?小廟打掃一遍,又繼續趕路。
路上氣氛有些古怪,晟善沒?再靠過來,似乎是有心事。
苗臻是個安靜的人,如非必要?很少主動和人話。
他回頭看?去,晟善脖子上的玉墜一晃一晃。他往日活蹦亂跳的,配上玉墜像個大狗。現在垂著腦袋,連高馬尾看?上去都有些蔫吧。
苗臻疑惑的皺起眉,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覺得愛情真神奇
。連活潑的狗子,都會?因為?情愛一事煩惱。
到了下一個集鎮,趁著苗臻看?客棧客房的時候,晟善出去買東西了。
等他再回來時,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原本他穿著江湖中少年?俠士常見?的灰色勁裝,此時換成一身?黑色錦衣。
他披著他的紅披風,摘下臉上的布,用黑眼?罩遮住左眼?。
晟善拿著一柄劍走進來,一甩身?後的披風,故作深沉的道:“怎麼樣,像不像一個大俠。”
苗臻沒?忍住輕笑?一聲,“話本裡的俠士都穿白衣服,你怎麼弄了一身?黑的。”
晟善伸出食指搖了搖,“我和你的不是一種類型,那些白衣服的不是溫潤公子就是冷傲高人。”
苗臻順著他的話,“那你要?做什麼?”
晟善臉上有些紅,他輕咳一聲厚著臉皮道:“當然是成熟穩重的中年?劍客,我要?不要?貼兩?個小胡子?我買了,你幫我貼……你笑?什麼,你彆笑?我認真的。”
他一邊,一邊往臉上粘胡子。他黏完八字胡,在苗臻眼?前轉了一圈:“看?起來怎麼樣,像不像江湖經驗豐富的三十歲男人?”
儘管知道雪山老魔的年?歲,實際已經近三十歲,但他臉長得實在是太嫩了。
苗臻怕晟善一時間接受不了副人格的事情,便讓卜良幫忙瞞著,晟善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這副身?子就是魔宗宗主雪山老魔。
他隻當自己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俠士,有時候怕被人小瞧他,他會?謊報自己十六了。
這長臉,配上胡子怎麼看?怎麼彆扭。
苗臻抬手撕下他的胡子,柔聲問道:“你往日不是最喜歡勁裝了嗎,怎的突然弄了這一出。”
晟善眼?神開始躲閃,苗臻又問了一遍,他才小聲道:“再往下一個縣城就是州馬縣,馬上要?回少林了,我有點緊張。我想?穿的好看?點,看?上去成熟可靠一些。”
苗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他微微搖頭,“小僧一人回去。”
他話剛出來,晟善立刻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你彆當我不知道,你回去是要?請罪受罰的。我都在菩薩麵前過,是我害得你做錯事,怎
麼能讓你一個人受罰!”
苗臻按住他,叫他不要?太激動。
“小僧回去確實是要?接受懲罰。可小僧的殺孽全是自己犯下的,與?晟施主又有何乾?”
“晟施主晟施主……怎麼還是晟施主。”晟善嘟囔著,臉色黑了下來。
他咬咬牙,忽的捧住苗臻的臉,重重的親吻下去。
他這回的技術,比上回跳崖前親的那一下好多了,至少兩?人的嘴唇都沒?有出血。
晟善偷親一口,又立刻鬆開。他看?著苗臻微紅的耳朵,認真的問道:“苗臻,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要?是有些的話,以?後可不可以?叫我晟善,不要?叫晟施主了。”
苗臻平日裡也叫過,但每次都是隨口無意識叫的。大部分時候,晟善都是晟施主。
他知道現在這兩?個字,已經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他沉默半晌,長歎口氣輕聲道:“晟善。”
緊接著,苗臻看?到晟善右眼?亮起來。他一把?抱住苗臻,緩慢的而堅定了念道:“苗臻,以?後我也可以?一直叫你苗臻了。”
.…………
去少林的山路很長,路上苗臻帶著鬥笠和麵罩,他沒?穿僧袍換了身?普通衣服,州馬鎮的居民沒?認出來他是誰。
這裡的施主都太熱情,苗臻必須包的嚴嚴實實,不然會?被圍著哪都去不了。
原本沒?到州馬鎮的時候,苗臻一直很緊張。他畢竟是犯了戒律,回來受罰的。而且他這次回去,怕是要?徹底離開少林。
這種緊張不安沒?有持續多久,全被晟善折騰沒?了。
明明是回來請罪的,晟善硬是搞得仿佛是回來見?對方的父母。
他把?自己打扮的格外精神,還買了上好的茶葉。大包小包拎著,是要?孝敬方丈。
晟善的碎銀都供奉給菩薩了,現在他的錢是他賭來的。苗臻沒?什麼意見?,晟善又不是出家人,不用講究那麼多。
而且他真的很能贏。
昨晚還在賭場上叱吒風雲的晟善,此時縮著腦袋,抬頭看?著少林寺山門?緊張的道:“等我見?到方丈,應該怎麼稱呼他?”
苗臻無奈笑?道:“少林對香客沒?有那麼多規矩,你和其他香客一樣,叫方
丈大師就可。”
晟善想?了想?又道:“你不是你有兩?個師弟嗎,我該叫什麼?”
“妙法?師父,妙緣師父。”
等到了少林寺門?前,剛剛還唯唯諾諾的晟善挺起腰板,仰首挺胸的跟在苗臻身?後。要?他的話,這樣不會?給苗臻丟臉。
他一攪合,苗臻徹底不緊張了。
他隨著香客一起進了少林,走到中途他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苗臻壓低鬥笠,低聲叫道:“妙緣師弟。”
揣著手同迎客僧閒聊的妙緣,聽到聲音立刻大步走過來,驚喜的道:“妙真師兄,不是要?渡海嗎,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著,他又看?到苗臻身?後的晟善,“這位施主是?”
苗臻沒?有回答,他拉住妙緣,“方丈在哪,小僧有話要?同他講。”
妙緣隻顧著欣喜,他沒?想?太多。
領著苗臻去找方丈的途中,還遇到了練功歸來的妙法?。
晟善跟在他們身?後,眼?前師兄弟三人關係是那樣的親密。可惜過不了今日,他們便再無關係。
想?到這裡,晟善腳步頓了頓。
要?是少林真的不要?苗臻了,那苗臻該怎麼辦。
他怔愣一瞬,無聲的歎了口氣。
有什麼好擔心的,那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嗎。
………………
方丈正在屋裡休息,妙緣妙法?進去,發現戒律院的首座空厲也在裡麵。
晟善是緊跟著苗臻來的,妙法?妙緣以?為?苗臻要?的事情與?他有關,便沒?攔著他。
他們恭敬地向二人行過禮,讓出身?後的苗臻和晟善。
空厲和尚一見?到苗臻,喜歡得不了。方丈對晟善點頭示意,又招招叫苗臻坐下話。
他們越這樣,苗臻越愧疚。
他沒?有坐下,而是跪在地上磕頭道:“弟子被仇恨蒙蔽心智,親手打死二十一人,此為?破殺戒。身?為?出家人,卻對一人動了心,是為?破色戒。弟子離開少林方才過了短短幾十天?,便接連破了殺戒色戒。弟子自知罪孽深重,還請師父責罰。”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站在一旁的妙法?瞪大眼?睛,妙緣倒吸口涼氣,“師兄,你可知自己在什麼?
”
“弟子知道。”苗臻依舊垂著頭,苦澀道:“弟子……知罪。”
戒律院首座空厲和尚猛地摔碎手裡的茶杯,他氣的嘴唇發抖,指著苗臻你了半天?沒?能出一句話。
方丈轉動著念珠,他沉默許久,歎息一聲:“所有弟子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妙法?比你堅毅,妙緣比你聰慧,恒字輩僧人比你年?長,經驗更多。可這麼多弟子,唯有你才適合接管如今的少林。”
他起身?走到櫃子前,從裡麵摸出一個紅布,裡麵包著一個小孩戴的長生鎖。
“你和尋常人不同,尋常和尚吃齋念佛,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也是規矩就是如此。若是佛門?沒?有這個規矩,他們也不會?這麼做。但你打小便是這樣,明明沒?人教你,你就有了僧人的影子。你吃齋是因為?敬畏生靈,念佛是因為?敬畏神明。即使你不是僧人沒?入少林,你也會?如此,頂多是念誦的經文不同罷了。你好似天?生,就對世間萬物心懷善意。”
方丈伸手接過苗臻遞來的僧袍和木魚,將它們交給妙緣。
“現在看?似天?下太平,實則亂世將至。我原本想?著將少林留給你,叫你坐上武林盟主,帶領天?下武林幫助朝廷抵禦外敵。你心懷天?下,不用擔心你權勢過高揭竿而起自立為?王。再者你雖感情用事行事衝動,卻不是平庸之輩。聽得進勸,不會?一意孤行壞了大事。”
方丈從來沒?有過這種話,苗臻怔怔的抬頭看?著他。
晟善略微皺眉,他腦海中傳來係統驚詫的聲音,【這老和尚挺厲害,居然還能猜到未來的走向。】
方丈抬手,示意空厲過來。
“我想?到很好,可惜命中因果已經注定。罷了,有些事情不能強求。妙真,你先後破了殺戒色戒。我不能因為?私心包庇你,這樣難以?服眾。便按照規矩,先打一百棍,再廢去你的武功,將你逐出少林日後不得再踏入山門?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我寫了七千多哦,我好努力!
我是個勤奮的鴿子,鴿子想要誇誇!感謝在2021-06-1200:11:36~2021-06-1300:46: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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