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賀家回到禦劍山莊, 賀山盟就被叫走了。
他這個藏劍山莊大弟子真是大忙人,似乎離了他藏劍山莊便無法正常運轉了。
黃昏時分, 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密密匝匝地下起雪來。
珞珈並不怕冷, 她大開著窗戶,坐在窗前看雪花飄落,眼見著院子一點一點被白色覆蓋, 忽的想起那日在翠竹院, 她和冷夜在院子裡打雪仗, 和牧寒徹在雪地裡纏綿,當真比神仙還快活。
那樣快活的日子,恐怕再也不會有了。
思及此, 珞珈竟有些落寞。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年,牧寒徹和冷夜便陪了她十年, 如今她即將離開, 心中難免有些不舍。
夜色漸深,院中掌燈, 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晃。
侍女來問她何時用飯, 珞珈隻說沒有胃口, 不必備飯。
直坐到戌時,才見賀山盟攜一身風雪而歸。
珞珈起身走出臥房, 來到客廳, 喚了一聲“哥哥”, 看見賀山盟臉上有傷, 忙關切地問:“怎麼受傷了?”
賀山盟倒了一杯涼茶灌下去, 才道:“我抓到端木家滅門案的凶手之一了。”
珞珈心裡咯噔一聲。
冷夜!
她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真的嗎?”
賀山盟拉她坐下,從頭道來:“壽宴當日,師父帶了我和二師弟韋子峪一同過去。二師弟向來滴酒不沾,故而那日並未中毒,他在混戰之中留意到一名黑衣少年,武功極高,且專殺端木家的人,他與那黑衣少年交過手,可惜不是對方對手,但對其留下了深刻印象。”
賀山盟頓了頓,繼續道:“不成想,二師弟今日竟在雲來客棧撞見了那名黑衣少年,他立即讓同行的師弟回禦劍山莊求援,由我帶著十幾名弟子趕去雲來客棧,合力圍剿那名黑衣少年,他竟憑一己之力殺出重圍,我亦窮追不舍,一直追到錦州城外,才終於將他擒獲,但除了我和二師弟隻受了些輕傷,其他人全死在了他的劍下。”
冷夜竟然被擒了。
這個變故來得猝不及防,珞珈一時有點亂了陣腳。
因是寒冬臘月,她不忍心讓冷夜躲到城外的深山野林裡風餐露宿,故而才讓他留宿在雲來客棧,沒想到竟如此倒黴,偏撞上了目擊者。
不用想也知道,禦劍山莊的人一定會用各種酷刑輪番折磨他,讓他招供,但冷夜隻聽她一人之言,除非她開口,否則冷夜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這樣隻會招致變本加厲的刑罰。
雖然冷夜沒有痛覺,但珞珈依舊不想讓她的小傀儡受折磨。
但若想救冷夜,眼下隻有一個人能幫她——宋遲連。
賀山盟又灌了杯涼茶,道:“這名黑衣少年和將你擄走的那名男子定是同夥,說不定那名男子現下也在錦州城。可惜你沒見過他的真麵目,否則便可畫出他的畫像,幫助我們全城搜捕他。”
珞珈低下頭,愧疚道:“對不起,我真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
賀山盟忙安慰道:“彆說傻話,你早些休息,我要連夜審訊那名黑衣少年,說不定能得出更多線索,一舉破了端木家的懸案。”
賀山盟回房換身乾淨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珞珈回房,依舊坐在窗邊。
夜黑風高,大雪無聲。
最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珞珈吹了燈,在黑暗裡枯坐到子時,才起身來到院中,足尖一點,便如鬼魅般飛向夜空。
飛越大半個禦劍山莊,珞珈如雪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一處漆黑的院落,還未抬腳,便聽到同樣漆黑的房中傳來一個沉穩男聲:“誰?”
宋遲連雖是偽君子,但實力卻非浪得虛名。
他的武學修為之高,放眼整個武林,能與之匹敵者少之又少。
珞珈鎮定回道:“宋莊主一見便知。”
窗內亮起昏黃燈光,屋門隨即自動打開,宋遲連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珞珈走至簷下,拂去肩上雪,踏進門內,向著光源,行進臥房。
宋遲連披衣坐在床上,看著她道:“既已找上門來,又何必再戴著麵具。”
看來他早已識破她的真實身份,珞珈並不驚訝,她編造的故事可以輕易騙過賀山盟,但宋遲連畢竟是知情者,而且是隻狡猾的老狐狸,想要將他蒙在鼓裡可沒那麼容易。
珞珈抬手撕掉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真容。
宋遲連眸中精光一閃,似笑非笑道:“沒想到,江湖傳言貌醜不堪的‘千麵羅刹’,竟是一位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
珞珈微笑道:“宋莊主謬讚了。”
宋遲連朝她招手:“離我那麼遠做什麼,我很可怕嗎?”
珞珈心中頓時生出鄙夷。
不管是英雄還是狗熊,君子還是小人,無名小輩還是名震天下,隻要是男人,便都逃不過一個“色”字。
當然,女人也逃不過。
珞珈走到宋遲連近前,沒話找話道:“宋莊主如何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賀巒清?”
宋遲連的視線定在她臉上,緩緩道:“牧寒徹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