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覆蓋了她的眼睛, 狹小的空間帶來憋悶到窒息的錯覺,在黑暗中一切知覺都被放大了,臉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跡粘稠得令人毛骨悚然, 鼻腔裡充斥著血腥的氣息。
她倉皇地撐住身體,伸出手, 用力推頭頂的棺材頂,卻無濟於事。
忽然, 她感覺到自己身下的棺材正在被抬起,搖晃之下,重力不穩, 整個人又摔在了棺材裡。
棺材正被人抬著往外走。會是誰?!
王母被引開了,王父一個人,又受了傷, 怎麼抬得動這麼重的棺材?!
楚嬌嬌拍打著棺材厚重的木板, 呼救:“誰?!——救命!!!”
聲音在厚實的木材裡回響, 她不確定外麵的人能不能聽到, 隻感覺耳朵嗡嗡作響, 逼仄的空間門裡,氧氣在變得越來越少。
搖晃、顛簸, 明明躺在木板上,卻好像踩在厚重的雲端。
她拍打木板的聲音漸漸小了, 手臂垂下, 眼皮也變得無比厚重,像墜了千斤的鐵。
她終於支撐不住,閉上眼,就這麼沉入了夢境。
……
“……嬌嬌,謝謝你陪我來。”床上的女孩柔聲道, “ 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這有什麼。”楚嬌嬌也坐在床上,她盤著腿,長發散在身後。房間門裡的窗戶大開著,深山裡沒有路燈,夜晚璀璨的星河就這樣鋪在她們的麵前,令人著迷。
女孩靠著她的肩膀,小聲地問:“嬌嬌……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楚嬌嬌便回過頭去。她看著身旁的女孩,對方的臉頰隱藏在夜色之中,眼睛卻非常閃亮,像是每一個墜入愛河的盲目的人。
她頓了頓,苦惱道:“我也不知道呀。……我又沒有談過戀愛。”其實今天在飯桌上和昨天在火車上的時候,王遠新都挺殷勤的。非常照顧她們,但楚嬌嬌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或許是他不常望向小蘭的眼睛、也可能是他有意無意的對自己的殷勤。是她的錯覺嗎?
她有些猶豫。因為其實王遠新沒什麼實質上的動作,如果她提醒小蘭的話,會不會因為誤會而拆散他們?而且這樣也顯得她太自戀了。楚嬌嬌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門。
“胡說。”小蘭小聲地嗔怪,輕輕地錘了一下她,調笑道,“現在誰不知道呀,大四的陸花花一見麵就被新生拿下了,在你手底下一個回合都沒撐住。”
“陸花花?”楚嬌嬌疑惑得小巧的鼻尖都皺在了一起,“誰啊?”
“那個姓陸的高嶺之花——”小蘭捂著嘴笑起來,笑倒在她懷裡,“陸長平學長啊!”
楚嬌嬌一愣。繼而也覺得好笑,高嶺之花嗎?第一次見陸長平的時候,他看起來確實冷冰冰的,偏偏長得俊俏,冷冷地看著誰的時候,凜然不可侵犯,就像是雪山之巔搖曳的冰冷的花。很符合這個四個字。
直播間門裡的彈幕也跟著附和:
【有一說一,確實很難有人能在我老婆手底下撐過一個回合】
【陸長平,你小子有眼光!】
【你的老婆我的老婆好像都一樣.JPG】
【男主:(在彆人麵前)高嶺之花;男主:(在我女鵝麵前)當嬌嬌的狗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見到嬌嬌的第一麵,男主直接自信:嗨老婆!】
【我見到嬌嬌第一麵也直接嗨老婆,男主竟是我自己?】
【老婆看過來!嗨老婆!】
【大家都填好誌願了嗎?我的第一誌願是北大,但是我感覺我的分數可能不夠,清華的話,可以衝一衝,最後一個保底的我選了嬌嬌老婆的床,這個我應該是穩上的。】
“可是……”楚嬌嬌有些猶豫,她為懷裡的女孩攏了攏發絲,疑惑地道,“為什麼不是他去你家見父母呢?”
要說正兒八經的談戀愛,楚嬌嬌確實是沒有談過的。可是她也知道一些禮儀,似乎戀愛中的男女人,應該先由男方去見女方的家長,獲得女方家長同意之後,再一起去見男方家長。
“現在誰還講究這個呀。”小蘭不太在意地吐了吐舌頭,“再說了,我如果帶他去見我的父母,我爸媽會打死他的。”
她才升上大學,也才十八九歲的樣子。她讀書的時候就是個乖乖女,從沒有談過戀愛,如果上大學的第一個月就帶男朋友回家,她爸媽說不定會暈過去的。
“好吧。”楚嬌嬌說,“隻要你喜歡就好啦。”現在也沒什麼女方吃不吃虧的說法了,再說了,還有她在呢,小蘭也不算一個人去見男方家長,就當是旅遊時順路借住好了。
小蘭笑起來,撒嬌一般伸出雙手,摟住了她的脖子:“我就知道,嬌嬌最好了!”
兩個女孩又笑作一團,玩到眼皮沉沉,才熄燈睡下。
後半夜,不知為何,楚嬌嬌睡得有些不太安穩。
她總覺得耳邊回響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蛇類在地麵爬行時,鱗片剮蹭到地麵的聲音……是錯覺嗎?這裡是吊腳樓,就是為了防蛇蟲才建成這樣的,怎麼會有蛇爬進房間門裡?
“窸窣……”
“嘶嘶……”
“吱呀——”一聲非常細微的開門聲。
楚嬌嬌睡得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嘴裡含糊道:“小蘭……怎麼了?”是要起夜嗎?
眼前晃動著一個黑影,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伸手去抓那人的手:“這麼黑,我陪你……”
“——啊!!!”
一聲尖叫猛地從她身後響起。
楚嬌嬌立刻就清醒了,但身前的人猛地捂住了她的嘴,直接把她拖下了床!
楚嬌嬌摔在地上,才看到身後的床上,小蘭分明還躺在那裡,腹部插著一把刀,血從她身上不斷地留下來,淌在床上。
……如果小蘭在床上,拉她的人是誰?!
她“唔唔”地掙紮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落進來,照進了屋子裡,讓她看清楚了床前另一個人的麵容……竟然是王父!
而捂著她嘴的人,正是王遠新。他抓著一柄刀橫亙在她的脖子上,微涼的刀鋒劃過脖子,留下一陣刺痛,鮮血湧出來,楚嬌嬌身體僵直。
借著月光,她看到王父握著刀,而小蘭躺在床上,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光澤,而鮮血慢慢地從床單上淌下來,砸在木地板上,在寂靜的深夜裡,發出清脆的“咚”一聲。
楚嬌嬌發著抖,不斷地深呼吸,身後王遠新用刀抵住她的脖子,威脅道:“彆說話!站起來!”
楚嬌嬌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隨著起身,她更清楚了看到了床上的景象——王父把刀從小蘭身上拔了出來,他動作很粗暴,軟軟地躺在床上的女孩卻沒有發出聲音……她已經死了。
“你們……要做什麼?”她問,聲音也發著抖,但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飛速地閃過奪刀、逃跑或呼救的可能性。但立刻她就明白過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麵前兩個成年男性,又有刀,她很難與他們對抗,最好的辦法是先隱忍不發,尋找時機——他們既然沒立刻殺掉她,那她就還有生還的可能。
“哼。”王遠新冷冷地哼道,“彆廢話,走!”
說罷,用力地推了一把她,把她往門外推去。
楚嬌嬌一個踉蹌,好容易站穩了,幾乎是被王遠新壓著地出了門。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回頭,卻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景象——
屋裡的血腥味已經濃鬱到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地步,床上的女孩大睜著眼。她的眼球覆上了一層白霾,像一對霧蒙蒙的玻璃球,僵硬又死氣沉沉。
……明明之前還在笑的。
楚嬌嬌閉了閉眼,王父拉著小蘭的小腿,直接把她拖下了床,屍體的腦袋撞在木地板上,又是一聲沉悶的“咚!”他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尊重可言,就像拖著一隻牛羊的屍體那樣,拖在地板上。
“給我站穩了!”身後的王遠新不耐煩道,“下樓!”
楚嬌嬌吸了吸鼻子,跟著他下了樓。樓下是兩間門客房,王父也拖著小蘭的屍體下樓,屍體的腦袋不斷地撞在木樓梯上,發出“咚咚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到了樓下,王父推開一間門房的門,把小蘭的屍體拖了進去,關上了門,看不到裡麵的景象。而王遠新用刀抵著楚嬌嬌的脖子,帶她進了第一間門房間門,他們早就準備好了鎖鏈,把楚嬌嬌的手拴在了地上——地上原本是放床的地方,竟然有一個捆鎖鏈的鐵圈!還用水泥深深地封入了地板,可見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你好好呆在這裡,不會給你苦頭吃,知道不?”王遠新捆好她,充滿脅迫和暗示意味地用刀拍了拍她的臉頰,哼著詭異的小調,轉身關上了門。
屋裡的窗戶緊緊地拉著,黑暗的房間門裡,沒有一絲光亮。
楚嬌嬌好像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蛇在地板上爬行。她搖了搖腦袋,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還濺著一道血……好在鎖鏈很長,不至於動不了手,她用手背擦了擦臉,用力地拽地上的鐵圈,鐵圈紋絲不動,顯然不是她的力氣可以撼動的。
她又摸著黑,把手掌儘量縮小,想把手扯出來,卻也失敗了。手腕和手掌被弄得紅彤彤的,鐵鏈比她的手臂還粗,看起來像是鎖門的,她根本扯不動。
王遠新他們看起來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已經是熟手了,他們有備而來,自然不可能輕易讓她逃脫的。
楚嬌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黑暗中,她用力地擦去臉頰上的血跡,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發抖。
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更近了。可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
直到天光破曉,窗簾的縫隙裡露出了非常細微的光。
楚嬌嬌忽然聽到隔壁房間門傳來微微的震動,似乎是有人抬著重物在走動,又搬著重物路過她的房門,走出了房間門。
門外又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那聲音很陌生,不是王遠新和他的父母,應該是村子裡的其他人。
“又一個?”
“哎呦……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彆說了,人家想怎麼乾就怎麼乾,你要有膽子你也去。再說了,王家到底是賺到錢了,賺到錢不就行了?”
“山神都不管,我們管什麼?”
“就是。”
“老李啊,你們家女兒不也在外麵讀書嗎?這不也可以……”
“彆瞎說!謀財害命的事情我們家可不乾。”
“爹,你說咱們要是跟他一樣,那兒子的學費不就……”
“嘖……唉。”
人很多。光是聽著聲音,就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屋外走動,三兩成群、竊竊私語的模樣。
但重物被抬出去之後,聲音就漸漸消失了。
所有人有誌一同地沉默了下來,緊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人群漸漸遠去了。
……
直到晚上,楚嬌嬌才再次見到王遠新。
他似乎喝了點酒,渾身上下都是酒味,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跑到她的房間門裡,打開了門。
居高臨下地看過來,走廊上的一束光打在他的身後,讓他顯得高大又恐怖。
他踉踉蹌蹌,走到楚嬌嬌的麵前,“嘿嘿”地笑起來,臉上有些猥瑣的味道。他看了楚嬌嬌一會兒,忽然伸手去抓她的下巴。
楚嬌嬌忍了忍,最後卻還是沒忍住。她咬著唇,問:“王遠新,小蘭呢?”
“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她儘量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要激怒王遠新,卻還是免不了有些激動:“你這是在殺人!你不怕被警察發現的嗎?!”
“……”
男人眯著眼,借著身後的光打量著坐在地上的少女。
學校裡誰不知道,今年大學裡來了個漂亮又嬌氣的新生,入學第一天就被無數學長和同學獻殷勤,卻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沒幾天,就跟大四的陸長平談上了戀愛,不知多少少男為此心碎。
王遠新的呼吸有些粗重。他貪婪地盯著她,像屠夫盯著無辜的羔羊,留下垂涎欲滴的口水。
他和楚嬌嬌的男朋友陸長平自然是差得遠,平日裡也沒少嫉妒那個有錢又有才華的大少爺,如今對方的女朋友落在自己的手裡,豈不是做什麼都可以?
而且,楚嬌嬌確實長得很好看。
王遠新想到這裡,蹲下身。他用一種色眯眯地眼神打量著楚嬌嬌的胸和腰,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
楚嬌嬌則警惕地盯著他。
男人忽然伸出手來,充滿褻意味的伸出手,摸上了楚嬌嬌的臉頰。
楚嬌嬌猛地偏過頭,避開了他的手,質問道:“你要做什麼?!”
誰知他卻愈發過分,半跪在楚嬌嬌麵前,臉上的表情幾乎是癡迷的,伸著手要抓楚嬌嬌,嘴裡還喃喃著道:“嬌嬌……過來……”
隨著說話的動作,他身上和嘴裡的酒臭味猛地衝到了楚嬌嬌的鼻子裡,熏得她幾欲作嘔。
她皺著眉,不斷地躲避著他,卻還是免不了被他碰到了幾下,她更想吐了,卻因為鎖鏈沒法避開。
腦海裡,係統忽然尖叫道:[宿主!!快用掉你的道具!然後命令他放了你!]
楚嬌嬌微微發愣,卻無可避免的被王遠新碰到了一下,她差點吐出來。
腦海裡,直播間門裡的觀眾也在勸她:
【女鵝啊啊啊啊啊尖叫!!傻.逼離我女鵝遠點!!!】
【嬌嬌還是親他吧!!雖然他又惡心又猥瑣但是為了保命也可以忍!】
【道具就是要用的吧,用在這裡也可以了。】
楚嬌嬌抿緊了唇,屏氣凝神。
是啊,要保命的話,用掉她的道具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腦袋裡,竟全是小蘭的臉。女孩的身軀又軟又輕,靠在她的肩上,躺在她的懷裡,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墜入了愛河。
倏忽又變成她臨死前,玻璃球一樣的,覆著白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歪著頭,從床上盯著跪在地上的她。又在她的記憶中,微微的動了起來。可能是她在混亂之中的錯覺,也可能是小蘭流了眼淚,那些水就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楚嬌嬌忽地頓住了。眼裡的光閃爍著,她輕聲地道:“王遠新。”
“你過來……”她看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醜陋粗鄙的男人,低聲道,“你靠進來一點。”
王遠新看她安靜下來,不再掙紮,還以為有戲。他登時大喜過望,靠近了些,喘著粗氣,手不老實地貼上她的腰。
他看著楚嬌嬌似乎是要親自己的樣子,臉上帶著猥瑣的笑,十分期待地閉上眼。
“——啪!”
一股巨力,猛地扇來,打在他的臉上,甚至把他的臉打得偏了過去。
王遠新酒醒了些。他錯愕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孩,還以為她是無害的羔羊,此刻鎖鏈震動,她一邊大罵著臟話,一邊拎起鎖鏈,就要用鎖鏈打他。
一瞬間門,王遠新竟被她的掙紮嚇得退後了幾步,但立刻反應過來,心頭火起,三兩步走上來,猛地拎起還在掙紮的楚嬌嬌,抬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卻被她眼疾手快地咬住了手臂!
“嘶!”他吃痛地放開手,楚嬌嬌卻還不肯鬆開牙關,她死死地咬住他,差點咬下他一塊肉,惹得他痛叫,“媽.的婊.子!你是找死不成!”
他氣急敗壞,抓起楚嬌嬌的頭發,用力地扯著她的頭皮,楚嬌嬌隻感覺到頭皮劇痛,但她咬著牙,始終不肯鬆嘴,他便乾脆拉起鐵鏈,把鏈子從地上的鐵圈中解了出來,抓起楚嬌嬌,往另一個房間門走。
楚嬌嬌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裡,但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猛地扯住鎖鏈,趁著王遠新的注意力全在手臂上的時候,抓起垂在空中的一段鎖鏈,同時被鎖鏈拴住的手猛地向上一揮,砸在了王遠新的臉上!
王遠新捂著臉,一下子鬆開了手,跪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慘叫,楚嬌嬌也顧不得想辦法解開鎖鏈了,抓著手上的鐵鏈轉身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