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大隊的夏收,開始了。
嚴謹師義鋒崽崽們,有空的時候,都會去幫忙,師墨和任丹華就在家裡,給大家夥做好吃的。
今年雨水太多,莊稼被損壞了不少,收成沒有去年好,嚴大智有些犯愁。
好在也不是顆粒無收,比起其他大隊,和災荒那些年要好得多,省著點,不會餓死人。
莊稼不好,收割起來好似也要快一些,加上有拖拉機,不到二十天,裡裡外外都忙完了。
六月初,崽崽們放暑假。
晚上,師墨邀請嚴家到家裡吃飯,順便說帶著崽子們出去見世麵的事。
“孩子們難得放長假,阿謹也在家,有時間,我和阿謹商量了一下,準備帶著孩子們出去走走看看,長長見識。地裡也暫時沒什麼活,爸媽堂叔堂嬸,也一起去,咱們去東海那邊,那邊繁榮,還有海,我和阿謹帶大家去看看海,怎麼樣?”
崽子們一聽,立馬歡呼了起來,高昂的嗓門,差點把屋頂掀翻,虧得石頭小院離彆家遠。
嚴大智忍不住笑罵幾聲,“你們心意我和你堂嬸領了,隻是家裡的活實在放不下,等以後我們老兩口乾不動了,再跟著你們出去走走,這次就算了。”
師墨料想到老兩口舍不下家裡的一切,倒是沒多勸,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嚴大智又道,“孩子們太多了,鬨騰到一塊,不方便,你們幾個大人看顧不過來,出門也不放心,這次柱子兄妹幾個就不跟著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高高興興和弟弟妹妹說出門的事的柱子幾個,一聽這話,瞬間白了臉。
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不會當眾反駁爺爺,隻是心情低落,傷心的垂下了頭,一時間氣氛有些沉凝。
其他崽崽有些著急,他們吃住都在一起,出去玩也想一起,急切的看著師墨嚴謹,希望他們勸勸。
嚴大智看孫子孫女這樣,心裡也不好受,但出門一趟,不是嘴上說的這麼輕鬆,吃穿住,樣樣都是錢,他們家的情況,雖然不至於吃不起飯,但絕對經不住這麼消耗。
更加不可能厚著臉皮全讓師墨他們掏,在家的時候讓師墨養著已經夠虧心了。
而且這麼多孩子一起出門,鬨騰起來沒個輕重,大人根本看顧不過來,要是出點什麼事,大家心裡都不安。
所以隻能委屈孫子孫女了。
嚴利山嚴利水兩家明白嚴大智的意思,他們心疼孩子,也明白道理,欠師墨家的夠多了,哪還好意思裝聾作啞的讓師墨幫著養孩子,帶孩子出去長見識。
“是啊弟妹,這次就算了,剛好柱子幾個經常不在家,我們也沒儘到當爹媽的責,趁這段時間,好好陪陪我們。”
師墨歎口氣,她知道嚴大智他們的顧慮。
“柱子,堂嬸嬸借給你十塊錢,你是讓你爸媽幫你還,還是自己掙錢了還?”
柱子偷偷抹了抹眼淚,抬起頭,聲音有些啞,“我借的,肯定我自己還。”
師墨笑著摸摸他的頭,又問存在感比兩個姐姐都還低的嚴實,“小實,你覺得堂嬸嬸帶著你們兄妹幾個,和安安康康他們一起學習,一起生活,對你來說,是不是恩情呢?”
嚴實是個很沉默的小孩,平時話很少,在一群孩子裡,並不突出。
不過師墨看得出,這孩子條理很分明,雖然話不多,可眼神很清亮。
說話時,很認真嚴肅,“當然是恩情,是天大的恩情。我知道,要是沒有堂嬸嬸,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們,最多隻會在鎮子上的小學上學,讀完小學有極大的可能輟學。輟學後,要麼在家跟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下地乾活,要麼他們花錢,給我們找個學徒工。以後我們會做著自己不喜歡,不擅長的工作,掙剛剛夠一家人吃喝的微薄工資,過一眼看到底的生活。即便小學不輟學,也會止步初中,我們兄妹不管是性子,還是腦子,都不是讀書和在外麵出人頭地的料。”
“堂嬸嬸的恩情,是讓我們兄妹幾個得到了重生,不但鍛煉了身體,也鍛煉意誌,改變了性子,豐富了學識。我們擁有了更多選擇的機會和可能,擁有充滿無限希望的未來,不論我們做什麼,都有底氣,有能力成為佼佼者。那時候,我們可以選擇我們喜歡的,擅長的做,工資,對我們不再重要,因為工資,會成為我們工作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說成唾手可得也不為過。我們的人生意義,將會是奉獻,是功成名就,是受人敬仰。”
“所以,堂嬸嬸對我們兄妹,是再生之恩,我們兄妹幾人,要一生銘記堂嬸嬸的恩情,絕不做忘恩之人,成為一個報恩父母,報效國家的有能之人。”
這樣的話,讓嚴大智季慧芳和嚴利山幾兄弟都很震驚,嚴實的沉默,是從小持續到大的,不管對誰,他總是很少說話。
身為嚴實最親密的家人,都不曾聽到他說這麼長的話,更沒聽他說這麼老成條理分明,充滿激情的話。
他們已經習慣了嚴實的沉默和內向,對他以後也沒抱太大希望,隻盼著他能擁有好身體,掙到滿工分,找個老實媳婦,安安穩穩過一生。
再好一點,也就去找個需要識字認字的小工作,比在地裡刨食輕鬆一些,但每天也是起早貪黑,為一家人的口糧奔波。
但從為想過,他能被人羨慕,被人敬仰,為國為家,做出貢獻。
此時此刻,聽著他話裡的激憤,熱血,他們好似能看到充滿希望、無限可能和光彩奪目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