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臨時請了假。
何愈現在的狀態, 他很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家裡。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看她的樣子, 似乎也不太想向他述說。
周然也沒問, 進廚房給她煮了麵。
她小口的吃著, 眼睛還是紅的, 不時抬手擦眼淚。
一抽一抽的。
看上去格外可憐。
周然抬手,替她把額前翹起來的劉海撫平:“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覺,彆的什麼也不用想, 知道嗎?”
她的頭垂的很低, 都快進碗裡了。
輕恩一聲:“知道。”
周然看到她的樣子,歎了口氣。
起身進廚房,用奶鍋給她熱了一杯牛奶。
因為周然是獨居,平時家裡也不會來客人。
所以隻有他自己的房間是能住人的,其他的,要不是空著就是雜物間。
他把房間讓給她,自己去客廳睡。
從衣櫃裡拿了一床新的棉被和床單給何愈換上。
看到她聽話的上了床, 他才走到房門口。
“晚安。”
然後按下房間裡的開關, 燈光瞬時熄滅。
何愈在一片黑暗之中, 眨了下眼, 逐漸適應黑暗, 才開始重新看見。
吊燈的輪廓,像是一朵破碎的雲。
她翻了個身, 眼淚無聲的滑落,順著臉頰弧度, 流進頭發裡。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像是玻璃罩被人從外麵打破,她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身上是不甚被碎片劃破的傷口。
她一步一步,極為艱難的往前走。
越走,卻離她的目的地越遠。
那一晚上,她是在混沌中睡著的。
途中驚醒了好幾次,不停的做噩夢。
天色才剛蒙上一抹亮色,她穿上外套下床。
拉開窗簾,能看見逐漸枯萎的草地。
再過不久,冬天就要來了。
光腳踩在地上,木質的地板,涼的徹骨。
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站在那裡,雙眼逐漸變的潰散,沒個聚焦點。
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她出去的時候,周然已經把早點做好了。
他聽到房裡的動靜,知道她肯定醒了,想到她昨天的情緒,不敢過去敲門。
正猶豫著,要不要喊她出來吃飯。
房門從裡麵打開,她打了個冷戰,裹緊了外套,埋怨他:“你是不是沒開暖氣啊。”
周然愣了片刻:“啊?”
何愈已經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筷子,戳中包子的中心,咬了一口:“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周然沒能從她突然的變化中轉換過來,支支吾吾的撓了下頭:“我請假了。”
何愈點了點頭:“待會我就回家了。”
周然下意識的問:“回家乾嘛?”
“我媽後天生日。”她喝了口牛奶,嘴角上麵沾染上了一點,形成薄薄的奶皮,她伸出舌尖,將它舔乾淨,“我媽讓你和悠悠都過去。”
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沒什麼事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突然改變了心境。
周然頓時鬆了一口氣:“行啊,正好後天周末。”——
白悠悠的新戲才剛殺青,她和新戲男主的緋聞就被炒開了。
各種劇透圖,傳的到處都是。
明明就是一些普通的偷拍照,裁掉路人甲以及其他演員以後,就成了他們單獨的同框。
哪怕連個對視都沒有,都被美化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好姻緣。
不過對此,白悠悠也一直沒有回應。
畢竟這種事對她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不光能給她,還能給這部新戲的上映帶來熱度。
“陳阿姨,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一大早,白悠悠就接到了陳煙的慰問電話。
她也是從她那些姐妹口中得知的,白悠悠有了男朋友,和她一樣都是演員。
何愈從小就和何愈關係好,陳煙也拿她當女兒一樣看待,對她的婚姻大事在乎的程度,不比何愈的低。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小夥子長的好看,個子也高,和你很般配啊。”
空出來的左手放在美甲光療燈裡,微微發著燙,白悠悠說:“那個是緋聞,亂拍的。”
陳煙失望的歎了一口氣:“你和何愈啊,什麼時候才會不讓我操心。”
旁邊傳來何琛的聲音:“行了,你彆總和孩子說些她們不喜歡聽的事,說正事。”
陳煙這才結束了剛才的那個話題:“阿姨今天生日,你記得過來吃飯啊。”
下午好像有個通告。
白悠悠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好啊。”——
接到白悠悠的電話時,何愈從周然家出來,隔壁停放的車有些眼熟。
銀灰色的布加迪威龍。
白悠悠質問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傾瀉出來:“要不是陳阿姨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你這人怎麼這樣!”
她笑:“那你還瞞著我談戀愛呢。”
她說話的語速快了一些,似乎還摻雜了一些氣急敗壞:“怎麼今天一個個的都問我這個啊,彆人就不說了,你還不懂我嗎,我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
“那是……”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為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襯衣之下的身骨挺拔。
皮膚白到缺失了血色,像是隆冬裡的雪一樣。
握在掌心,頃刻間便會沒了蹤影。
他安靜的站在那裡,開車門的手停到半空。
露出的手背上,貼著白色的敷貼。
何愈眨了下眼,仿佛能看見,敷貼之下經過縫合的傷口。
周然出趟門丟三落四,急衝衝的出來,拿著他特地給陳煙準備的生日禮物。
“你還彆說,我真有點害怕去你家。”
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常,他低頭鎖門,“我記得上次去你家,陳阿姨還想給我兩牽紅線。”
他越說越帶勁,甚至有些沾沾自喜,“陳阿姨還說了,我就是她心目中女婿的人選,顧家斯文,還……”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車門狠狠被帶上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不悅的抬眸,看到來人後,那句問候彆人家人的話直接從喉嚨口給咽了下去:“徐……徐總。”
對方卻直接繞過了他,停在何愈的麵前。
低啞的嗓音,像是含了一口沙子,沒有用水,直接乾吞了下去:“那天,我不是故意不辭而彆的。”
何愈艱難的點了下頭:“我知道。”
他似乎是想解釋,可又一時找不出一個好的理由。
畢竟那幾天的記憶根本就不屬於他,唯一知道的,隻有身上多出來了這幾處傷口。
他逐漸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和不穩定性。
未來已經搖搖欲墜,本不應該也把她一起拉向地獄的。
現在放手,應該還來得及。
可是不願意——
“伯母生日?”
一句話,便扯開了話題。
何愈想到孫智說的那些話,強忍住自己的擔憂和滿腹疑惑,點了下頭,又像是不經意間發現他的傷口:“你手怎麼回事?”
他醒神,下意識的將袖口往下拉:“不小心劃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