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帶著乾淨的氣息,何愈眨了下眼,低喃一聲,從他的肩膀離開,又進到他的懷裡。
倦意未消,鼻音很重:“困。”
像是在撒嬌。
他抬手,輕撫過她披散在肩後的長發:“那就再睡一會。”
還有半個小時才到點,從這裡走過去,最多也隻需要十分鐘。
也就是說,她還是二十分鐘的時間。
他抱的更緊了一些,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哄她睡覺。
白到泛著淡青色的指尖,繞過她的長發,又鬆開。
能聞到她身上獨特的甜橙香。
想一口咬下,品嘗酸中泛甜的滋味。
她睡覺也不老實,在他懷裡動來動去,似乎想要找一個舒服的角度。
最後直接倒下,後腦勺枕在他的腿上。
這個角度很好,能完整的將她的臉看清楚。
她長了一張很有欺騙性的臉,沒有表情時,就像一個安靜文雅的女孩子。
可一旦那雙明亮異常的杏眼往上揚,笑意沾染眼角,便成了最明媚的太陽。
陰暗的角落,最渴望的就是陽光。
所以徐清讓才會那麼奮不顧身的想要抓住她。
才剛入眠,睡眠尚淺。
淺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輕輕轉動。
她應該化了淡妝,眼角處,有一抹極淡的紅。
和唇上的顏色很像。
他伸出手,輕輕覆蓋住她的眼睛。
掌心之下,柔軟的睫毛顫動。
如果說心臟的跳動象征著生命,那麼眼睛,就是所有情緒的泄露地。
徐清讓隻能擋住,讓他為之瘋狂的地方。
每次看到她的眼神,他就會忍不住,不顧一切的想要占有她。
目光所及之處,是縫合後的傷口。
已經開始出現自殘的行為了,他不確定,下一次,是對他出手,還是對他身邊的人出手。
他問過孫智,這樣極端的人格,除非儘快的治療,不然,後果無法預料——
何愈猛的抽搐了一下,夢裡,她騎著自行車走下坡,刹車突然失靈了,輪胎從石頭上顛過去。
於是現實裡的她,也跟著顛了一下。
聽人說,這種反應是在長個。
可她都這麼大了,居然還能長大。
不等她疑惑完,手機上的時間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從徐清讓的腿上坐起來,她邊收拾東西邊埋怨他:“你怎麼不叫醒我啊!”
後者坐在原地,伸手想要幫她一起收拾,奈何她的手速太快。
於是隻能尷尬的停在半空,被她訓斥後,也隻是安靜的看著她。
然後眨了一下眼。
果然對象長的好看有利也有弊,就算是生氣也沒辦法去埋怨。
他的樣子,乖巧的讓人想犯罪。
何愈頓時為自己剛才的語氣太重而感到懺悔,過來掐了掐他的臉,哄他:“晚上我請你吃飯,要乖哦。”
說完,就關上車門,著急忙慌的往外跑。
徐清讓愣怔在原地。
好半晌,才將視線從已經跑沒影的何愈身上移開。
臉頰似乎還帶著何愈指腹間的觸感。
然後他挑唇,輕輕笑了一下,對著空氣,自顧自的點了一下頭。
他說:“好。”——
繁忙會讓人暫時忘了一切,可一旦閒下來,所有的情緒就都一起湧了上來。
何愈握著咖啡杯,在茶水間裡,百葉窗被拉開,她的視線往下,看著車來車往的馬路。
那種無措的情緒再次縈繞。
她想了很久,她喜歡徐清讓,所以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有什麼病,她還是喜歡他。
喜歡他一輩子。
所以她得陪著他,和從前一樣,做他的小太陽,哪怕隻是從縫隙裡照進去的一點光。
她也不願意,讓他一個人麵對黑暗。
可是她最怕的就是,他會放棄,因為覺得太累,索性放棄治療,讓出自己的身體,選擇消失。
孫智說過,治療過程中,難的不止是病人,還有病人的親人,家屬,以及女朋友。
尤其是像徐清讓這種,本身就有過消極生命的病人。
他們的心理就像一張薄紙一樣,極為不穩定。
可能輕輕一捅,就會悉數崩潰。
這和承受能力低弱沒有關係,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病人。
很容易產生厭世的情緒。
眼睛有點發熱,何愈忍住眼淚。
然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臉,硬擠出一個笑容。
拿出手機,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
會議開到一半,手機輕微的震動。
徐清讓將視線從熒幕上移開。
耳邊,是推廣部經理的聲音,偌大的會議廳,回音繞梁。
他站起身,慢條斯理的將西裝扣給扣上。
拿著手機走到窗邊。
霎時,四周靜了下來。
推廣部經理站在台上,手上拿著遙控,愣站在原地。
徐清讓的反應讓他有些無措。
可能是嫌他的彙報太過乏味,方案也不合格。
半開的窗簾,後麵便是落地窗。
他屈指,點開那段語音,然後放在耳邊。
女人的話尾染著笑,語氣低軟的,像是在撒嬌。
“徐清讓,我想每天聽你說一句喜歡我,好不好呀?”
他垂眸,長睫擋住落地窗外映照進來的陽光,同時也擋住,他眼底的笑意。
濃的,像是墨水潑灑在宣紙上。
怎麼抹也抹不開。
他說:“好。”
每天,就是每一天。
隻有活著,才能開口說話,才能說出那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