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來見人是出於禮貌,很快席凝就找了借口,撤回到座位上。
席牧給她端了杯果汁:“哎,要不你趁現在偷偷開溜吧,不想來就彆來唄,不就是個生日宴,你倆這麼尷尬的矛盾,要我才不會來呢。”
之前初中同一所學校的,席牧自然是知道她初三的那些事,隻不過時間有點久了,他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可能完全跟女孩子感同身受,就模糊記得,當時有個特彆垃圾的男生,因為表白被拒,故意以朋友的名義接近席凝,又借著席凝對朋友無差彆的信任,扭曲事實,在外麵散布了十分下三濫的謠言,而當席凝當麵找他質問時,那男生又情緒激動突然發瘋,直接從教室二樓跳了下去,最後因為樓層不高,隻是輕微摔傷,但跳樓這種舉動實在太嚇人了,家長還去學校鬨事,影響挺大的。
至於邱櫻,她是席凝初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但友情卻單方麵悄悄變質了,席牧也不知道她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這事還是他偶然撞到倆人吵架才發現的,但是邱櫻當時講的話很絕,聽口音還信了那個垃圾男生的話,席凝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不然後麵也不會跟初中所有的同學都斷了聯係。
想到這,席牧還是很心疼他姐的,小小年紀就遇上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陰影,雖然之後徐女士就找了心理醫生疏導,但席牧認為她還是受到了很大影響。所以他也很理解為什麼席凝變成這樣,如果換成他,他估計自己可能也不會相信這世界還有愛了,愛情的愛。
席凝接過他遞來的玻璃杯,神情很淡:“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席牧瞪大眼睛:“你真這麼覺得?”
席凝抿了口果汁,實在沒心情跟他講這些:“你閒的話就出去吹吹風。”
席牧見自己又被嫌棄了,吸著鼻子起身:“行吧,我這就自己滾。”
“……”
人走開後,席凝隨手把玻璃杯放在餐桌邊,垂下眼睫,眼底又籠下一層暗淡的陰霾。
獨自坐了會兒,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徐女士發來消息。
【徐女士:寶貝,好友加一下~】
後麵推了一個微信號過來。
席凝盯著手機,她很少主動加陌生人的聯係方式,如今好友列表躺著的號碼都屈指可數。
遲疑了許久,她才點下發送按鈕,對方幾乎瞬間就同意了好友請求。
【xxx:席凝,我是邱櫻。】
屏幕上彈出的消息讓席凝手指一僵,似乎是怕她拉黑,第二條消息也同時發了過來,很長的一段話。
【xxx: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十八歲生日宴,原以為你不會來的。明白你不想再見到我,所以原諒我自作主張用這種方式要到你的聯係方式,因為我該向你道歉,為我之前說過的自私自利又傷人的話。對不起,該對此感到愧疚和歉意的本應一直是我才對,但我卻無恥地企圖把責任都強推到你身上。我不配,但還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了解你,所以我想儘可能的彌補對你造成的負擔,因為我已經放下了,也希望你不要再受影響。最後,謝謝你讓我知道喜歡女孩子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在美好的年紀。】
“……”
席凝盯著手機,修長的手指緊繃,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緒,像一張定格的照片,靜靜坐在椅子上,渾身透著一股陰鬱的氣息。
良久,她唇邊才扯出一絲弧度,冷淡地嗤笑了聲。
從後窗一頭跳下去前,他猙獰地說:“是你逼我去死的,你毀了我,你永遠彆想好過!”
最後一次爭吵前,她指著她說:“我變成變態都是因為你,你害了我,你永遠不配被喜歡。”
現在他們自己卻一句輕飄飄的放下了,一句對不起,就能消除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對彆人的傷害嗎?
明明是她最信任的人,卻可以好無負擔地轉身就拿刀刺向她。
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不管走到哪裡都被人遠遠地指著脊背,孤立、議論、異樣的眼神。
明明已經過去了很久,那種委屈憤怒的感受卻又那麼清晰。
她低著頭,盯著腳下,視野逐漸開始模糊,酸澀溢出眼角。
十六七歲的少女,再冷靜又能有多冷靜,克製,又能有多克製。
喜歡這個詞在曾經的一段時間裡被她視如蛇蠍,就像裝滿陰暗麵的魔盒,不知道一旦打開會從裡麵出現什麼。
索性周圍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這個空檔的角落。
指尖抹掉水痕,似乎多年壓抑在底部的陰霾也一並被蒸發,抹去了。視線重新變得清晰,席凝深深輸了一口氣,胸口輕盈了不少。
既然他們都不在乎了,又為什麼要懲罰自己。
攥在掌心的手機又發出了振動,席凝頓了好久,才垂眸看過去,微紅的眼角一怔,隨即陰鬱驅散,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來。
【孔念溪:吃晚飯了嗎?我一個人點了外賣...可憐兮兮.jpg】
【圖片】
【圖片】
孔念溪給她分享了自己的晚餐,一份蔬菜沙拉,另一張是滿盤的燒烤,還有一倍奶茶,照片邊角還能看到塔塔的毛茸茸企圖偷吃的貓爪子。
不過兩張再尋常不過的照片,此刻對她來說卻有不一樣的力量,像一片暖陽,溫暖明亮,填充心底每一寸褶皺。
以前對她歇斯底裡的人,跟她說了謝謝,說喜歡女孩子是件美好的事。
好像也確實如此,不會有負擔感,不是失控,也不是瘋狂的獨占欲。
而這種美好的情緒,似乎才是喜歡本身。
【席凝:晚上喝奶茶會睡不著覺。】
【孔念溪:那就不睡了,剛好用來想你。】
【席凝:……你有點土味。】
【孔念溪:……】
【孔念溪:你竟然?會不會聊天?】
腰背長時間繃緊有些不適,席凝換了下坐姿,手臂搭在桌沿,端起手邊盛著果汁的玻璃杯抵在唇邊,甜味蔓延口腔。
放下杯子,沉默許久,她曲指編輯信息。
【席凝: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沉默了半晌,對麵才回了消息。
【孔念溪:什麼事?】
【孔念溪:等等,你先彆說。】
【孔念溪:要不你明天去學校再告訴我吧。】
席凝:“……”
她不知道孔念溪在想什麼,但她覺得該早點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席凝:他是我弟。】
【孔念溪:………什麼?】
【席凝:就是放學時你看到的。】
又是長長的沉默。
【孔念溪:你要說的事就是這個麼,沒彆的了?等等……不會是那種乾弟弟乾姐姐什麼的吧。】
席凝攥了下手指,打字回複:【親生弟弟。】
【孔念溪:所以,為什麼現在突然告訴我這個,我記得他當初說你們的關係時,你沒有反駁。】
席凝停頓了許久,壓了下唇邊的弧度。
【孔念溪:親姐弟?挺有意思的。】
【席凝:我隻是想要解釋清楚。】
頓了幾秒。
【孔念溪:那如果,我下午沒有看到他,你是不是也想不起要和我解釋?你……從來就沒有認真過吧?】
【孔念溪:我覺得,至少我是真誠的,我第一次表白,第一次放低姿態,我可以等,但沒有那麼多勇氣可以拿去給人踐踏。】
心臟猛然跳動,焦急、無措,混著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股腦急迫地湧入大腦。她急於解釋,手指的敲擊都有些淩亂:【因為解釋清楚之後,才能坦誠地說喜歡你。】
“……”
隔著屏幕的氣氛,十分明顯地冷靜下來。
聊天界麵長久的凍結,讓席凝一看到自己最後發的那句話就一陣耳熱,她抬手甚至想撤回消息。
【孔念溪:你再把後半句發一遍過來。】
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孔念溪:……】
【孔念溪:席凝,你不能這樣玩。】
揉了下發燙的耳朵,席凝快速眨了下眼,但也回不到上一秒了。
【孔念溪:你現在在哪?】
【席凝:xx中心】
【孔念溪:那我想九點之前在我家樓下看到你,可以嗎?】
“……”
席凝咬著下唇,她有些預感,現在去找孔念溪意味著什麼。
【孔念溪:不方便就算了。】
【席凝:方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叫好車,坐上了司機師傅快速行駛的車裡。
三十分鐘後,站在公寓樓下,她還有些晃神。
“席凝?溪溪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直接上去吧~”管家姐姐還記得她,熱情地迎她進來,還幫她按了電梯。
席凝對她禮貌地笑了下,緩步踏進電梯。
電梯一層一層向頂樓攀升,她的心跳也愈發不自然,忍不住輕按著胸口,想要抑製這種奇怪的感覺。
電梯門一打開,她就看到了孔念溪那張明媚的臉。
“竟然早到了二十分鐘~表揚你。”孔念溪看了眼手機,笑吟吟地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徑自往打開的房間裡走。
依舊是熟悉的擺設,席凝跟在她身後走進玄關,順手關上門,轉過身後,卻見孔念溪堵在她身前。
“為什麼要撤回消息?”孔念溪嗓音慵懶,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將席凝逼到門邊,無處可退。
氣氛瞬間變得曖昧不清。
孔念溪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隔著柔軟的衣料,席凝能感受到貼在她身前的體溫,咫尺間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她微微彆開臉:“一時……手滑。”
孔念溪嗤笑:“隻見過手滑發錯消息,原來還有手滑撤回消息的。”
她又說:“我剛才沒看清,你把後半句再說一遍給我聽。”
“……”席凝回頭看她,反問:“你沒看清?”
視線交纏的刹那,耳邊的溫度驀然升高。
孔念溪勾唇笑了笑,乾脆整個人軟軟地依在她身上:“隱約看到的是,你說你喜歡我~”
席凝向後挪了半步,後背完全抵在門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鬆開一條縫,但孔念溪很快又逼近一步,柔軟的身子壓得更緊。
“不會說過的話不打算承認吧?”孔念溪挑眉說道。
“當然不是。”席凝覺得胸口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輕聲說:“你先起來。”
“不要。”孔念溪微嘟著唇,不依不饒:“你親口說一遍我就放開。”
“我……”打出的文字和親口說出來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席凝張了張唇,一時有些難為情,但既然已經說出口,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我喜歡你。”
青澀的嗓音,很輕,卻又很清晰,直擊心底。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