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推倒了(1 / 2)

司南見穆雲琛臉色微露譏誚,探頭道:“少爺,您怎麼了?您不喜歡秋瀅小姐了?”

穆雲琛往日多是心平氣和的跟人說話,但聽了司南這話卻忽然不耐煩起來,對司南道:“你見我何時對陸小姐有過一次非分,一句失禮,更逞論‘喜歡’二字。”

“可,可是秋瀅小姐對少爺卻很好啊,咱們家那麼多位少爺,秋瀅小姐隻愛跟您說話呀。”司南說完關上門擠眉弄眼的笑道,“少爺,我都看出來了,秋瀅小姐是喜歡您的。”

穆雲琛看到司南神神秘秘一副知道他心思的樣子就有些煩躁,一時想起清歡曾懟過他的那番話,現在想來真真是頂頂有理的。

“她喜歡我,我便要回應他嗎?”穆雲琛不愉道,“若喜歡便必有回應,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一廂情願。”

穆雲琛一股腦把清歡的話都說了,聽得司南目瞪口呆,他還從沒見過把話說得這麼斷然不留情麵的少爺。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以前您可不會說這樣的話呀。”司南不可思議的感歎完又斜眼看到桌案上一疊書,連忙道,“少爺這些都是姨娘吩咐明日要給您送到五少爺書房用的書,您看看還少哪些我再給您添上。”

“不缺,我一本也不帶。”穆雲琛沉著臉起身淡淡道,“你出去吧,我睡了。”

司南瞅著自己的少爺今日著實心緒不大好,也不敢再觸他眉頭,一溜煙應聲出去了。

房中再無他人時穆雲琛才舒了一口氣,覺得今日是他這些時日裡最心累的一天。可這裡是他的家啊,他在家裡反倒不如在彆人家裡清淨舒心些。

穆雲琛走到床前將帶回來的小包打開,裡麵的衣裳是清歡送給他的,他這個人素來整潔自律,衣裳折的也是整整齊齊的,他把衣櫃打開,單獨辟出一塊地方,將清歡送他的衣裳好好放在櫃子裡。

放好衣裳小包袱裡也就隻剩一本詩集、一瓶傷藥了和——穆雲琛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拿起手指細的海藍色瓷瓶,細細看上麵貼著的標簽,剛一掃下巴就差點掉下來。

清歡也真的是愛玩,說給他一瓶蛇毒還真的放了一瓶蛇毒在他行李裡。穆雲琛無奈,想起清歡古靈精怪的性子又不禁笑了。

不過笑歸笑,這蛇毒可不是等閒的東西。穆雲琛記得清歡說它是非常金貴隱秘的毒藥,毒性又強,他生怕下人不注意拿去亂用會傷及無辜,想了想便展開床裡麵的小暗格把這瓶蛇毒放了進去。橫豎他也不用的,收起來還安心一些。

穆雲琛處理完蛇毒,又看到帶回來的傷藥,這些才想起自己身上的傷。在宇文家時大夫一日崔幾回給他換藥,換好便要好生養著,不出門也不著衣,這烙傷才快快的好了起來。現如今他白日裡去了那麼多地方,一日折騰下來未換衣也不曾換藥,方才還不小心動了傷口,這會兒一直隱隱作痛。

穆雲琛手上拿著藥瓶,想讓司南進來給他上藥,又想起司南剛才擠眉弄眼說的那些話,索性也不再喚他了。

他想,以前不認得清歡倒也罷了,不知外麵人都是如何拒絕彆人。而今認識了了解了,方覺得清歡那副頂頂跋扈的個性最好,他倒是性子和軟,所以彆人一個個都想來做他的主。

這樣想著穆雲琛又微微蹙了眉。清歡這個人,一時熱一時冷,高興時說什麼也要纏著他,不高興了也不過不置一詞就讓他走。他對清歡而言,終究不過是一時興起喜歡的一件器物罷了,又何須脾氣尊嚴。

穆雲琛越想越心煩,他跟自己賭氣,跟清歡賭氣,也跟家裡人賭氣,索性藥瓶往床上一扔不想擦藥了,心想讓這身皮肉爛了算了。

從回家的第二日起穆雲琛白日裡就到穆家嫡出的五公子穆雲玨書房裡,儘量給他指出詩詞行文中的問題。然而身體肥胖的穆雲玨自小就討厭這個樣樣比他優秀的弟弟,從前就仗著嫡出各種欺負他,如今穆夫人還讓穆雲琛這個小他三歲的弟弟給他指點文章,他心裡就更煩躁了。

穆雲玨一心隻想讓穆雲琛幾個題目都做一篇文,好叫他筆試時仿著寫出來,沒想到穆雲琛不肯代筆的理由還特彆多,偏說的又有理有據滴水不漏,讓他氣得牙根癢癢,更要存心變著花樣給穆雲琛難堪。

穆雲琛在穆雲玨書房裡跟他一同讀了十日的書,穆雲玨就難為了穆雲琛十日。但穆雲琛性情堅韌城府深,憑穆雲玨指桑罵槐說什麼難聽的他都隻當聽不見,但他對穆雲玨的恨意是打心裡放著的,跟曾經不理清歡的那些玩笑斷斷是決然不同的。

這日晚膳前穆雲琛離開穆雲玨的書房後想起自己落下一張練過的字帖,於是返回去取,豈料進門卻見穆雲玨在翻一個藍布包袱。

穆雲玨也沒想到穆雲琛去而複返,看他進來下意識就將翻出的東西藏在了肥碩的身後。

“九弟怎麼回來了。”穆雲玨有些心虛的笑著問。

穆雲玨無事決不會給穆雲琛好臉色看,見他對自己笑穆雲琛便覺事有蹊蹺,走上去審視著肥胖的穆雲玨道:“五哥拿的什麼,還需背著我?”

“哪有什麼。你快回去吧,孟姨娘等你吃飯呢。”穆雲玨說著往後退了一步,明顯是不想讓穆雲琛知道他拿的什麼。

穆雲琛也不看他手上的東西,隻朝那案上的包袱裡看去,發現竟然都是他練過的字和慣常看的書。

穆雲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看便知他這心術不正的五哥動了偷他詩稿的心思。

穆雲琛彆的都能忍,剽竊他寫的詩詞文章卻決計忍不了,當即薄怒道:“五哥,這裡隻是我臨摹的字帖和慣常看的書籍,沒有你想要的詩稿文章。五哥也是讀書人,怎可行雞鳴狗盜之事?”

穆雲琛的話激怒了脾氣暴躁的穆雲玨,他猛然將手中的東西摔在了案上,大怒道:“你一個是私奔妾生的東西也敢跟我說雞鳴狗盜!”

穆雲琛從小在這個家裡長大什麼難聽話都聽過,全然不理穆雲玨,他看著那本被穆雲玨摔在案上的詩集立刻伸手去拿。

然而穆雲玨更快一步,肥厚的肉掌一下拍在詩集上,冷笑道:“穆雲琛,方才不是還說這裡沒有你寫的詩嗎,你的字我可是認得的,你自己看這又是什麼!”

穆雲琛抿唇憤恨道:“這是我在二皇子爽日齋宴上寫的詩詞合集,你也敢拿出來抄用嗎?”

穆雲玨擠著一對因肥胖而襯得愈發顯小的眼睛嘲諷笑道:“喲,穆九公子,能耐啊,你一個小小的庶子,這是用了什麼妖術鑽到皇子的門下去了,我這做哥哥的可真是佩服啊!”

穆雲琛根本不想跟他理論,他隻想拿回詩集,既然穆雲玨不還他也無需再忍,搶回來就是!

穆雲玨原是個外強中乾的浪蕩子,雖然胖但也虛,更沒什麼武藝根基,穆雲琛雖然先前事事不與他相爭,但他天資極高,武藝方麵學比穆雲玨精通許多,若是平常時候穆雲琛急了打他一頓也不成問題,偏偏他現在身上有傷,又因為解藥的緣故不太有力氣,竟然在搶奪中被穆雲玨一把按在後肩的烙傷上推倒了。

穆雲玨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甩開了這個弟弟,看著側臥在地的穆雲琛他不禁挽起袖子吹著額前的劉海,似笑非笑的鄙夷道:“跟個小娘們兒似的,九弟這身子不行啊。當日教武藝的師傅還說九弟的劍術騎射是我們兄弟裡習得最好的,怎麼現在反倒弱不禁風了。你倒是說說是怎麼把身子掏空的?嗬,你這臉兒長得俊,不會就是用這張臉做的媒,在書院裡乾了什麼伺候人的臟事吧?”

穆雲玨推在傷口上的這一下讓穆雲琛痛極,他連臉色都變得煞白額間冷汗頻出,卻依然強忍著痛起身,咬牙鎮定道:“五哥慎言。”

“穆雲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今天敢跟我搶東西,混到二皇子麵前去了是吧,好,我今兒就在你臉上劃一刀,看你再拿什麼資本往上爬!”

二皇子?哈,哈哈,說他依靠的是二皇子,這真是太好笑了。

穆雲琛靠在廊柱上忽然就笑出了聲,他人生第一次生出要跟穆雲玨好好周旋的心思。

穆雲琛冷下眼眸,微微側頭道:“穆雲玨,你要是還想考國子監就從今天起在我麵前老老實實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高興了說不定會施舍你幾首命題詩,可你要是不識好歹——”

穆雲琛揚起下頜,眯著眼睛低聲道:“不管我是怎麼認得二皇子的,我都能讓你不好過。”

穆雲玨震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穆雲琛。他忽然覺得眼前人不是他那溫文爾雅、溫吞忍讓的九弟,而是另一個人——這個人全身上下散發著凜冽的寒意,像一朵妖異而豔毒的花,那幽冷的目光讓他如坐針氈不寒而栗。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穆雲玨看著穆雲琛深邃又寒涼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泄了氣勢,他雖然看不起穆雲琛,但他卻知道認得皇子是一件多麼不得了的事。他聽說過爽日齋宴,而穆雲琛的這本詩集上寫著白少陵為此次宴會的題字,還有他的落款私印,這個,做不得假。

穆雲琛冷冷的笑,隻是看著他。

“你,你,你答應幫我寫的。”穆雲玨在穆雲琛的注視下咽了口口水,回過味來卻不甘心,努力乍勢道,“我可不是怕,怕你找什麼皇子,諒你也沒這個本事!”

“想試,請便。”穆雲琛的聲音涼的像初春碎裂的脆冰,他抬起手道:“詩集。”

“給你就給你!”穆雲玨啪的一聲將詩集放在他手上,抽個空轉身就溜出書房去了。

暮色四合的晦暗書房裡,穆雲琛將詩集握在手上翻開其中一頁,將裡麵已經風乾的合歡花取了出來。

他把花撚在手上,忽然苦笑起來,仰頭失落的輕歎道:“果然人善被人欺啊,宇文清歡,你可真是教會了我太多。”

穆雲琛隻覺這書房因穆雲玨的偷盜都變得臟了,他一刻也不想多留,便是那些被穆雲玨碰過的書都不想要了。他隻將詩集收在身上轉身就走,卻不想出了月洞門正巧碰到父親穆思尋回來。

穆雲琛隻得避過身,在甬道旁邊躬身行禮,離他不遠的就是沒跑出太遠的穆雲玨。

“你們兩個都在啊。”身量高瘦的有些過分的穆思尋身著官服,顴骨略高,長眉細眼,若不是過於精瘦應該也是個俊美倜儻的男人,但以現在的樣貌來看便覺得他過於精明苛刻。

他看著兩個行禮的兒子語氣依舊是不變的冷淡:“既然都在就一起到你們母親那裡用晚膳吧。”

穆思尋所說的母親自然是穆雲玨的生母,當家的正室穆夫人。彆說穆雲琛就是穆雲玨都不願意跟嚴肅刻板的父親吃飯,可是也沒辦法他是一家之主又是父親,他們隻有服從的份。

穆夫人聽說老爺到了,高興的親手打起簾子,看到兒子穆雲玨跟在後麵就更高興了,但當穆雲琛也出現時她的笑容便有些僵硬。

“怎麼琛兒也過來了。”穆夫人皮笑容不笑的著人給穆思尋換下官府整理好家常衣服,一邊親自盛湯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遇到就叫過來了。”穆思尋淨手落座,極淡的目光掃過飯桌道,“老大夫婦今日沒來?”

“琮兒還在衙門裡忙活呢,禮部的差事剛做沒幾日自然要更上心,想著他來得晚耽誤老爺用飯便讓他們自己吃去了。”

穆思尋與穆夫人所說的老大穆雲琮便是穆家的嫡長子,也就是將穆雲琛“賣給”元林鑫的罪魁禍首。

穆夫人將老鴨煲的蟲草湯盛出來捧到穆思尋麵前,溫聲細語的笑道:“老爺今兒回來的也晚了,衙門上有什麼難斷的事嗎?”

穆思尋慢慢的喝著湯道:“衙門裡倒還清淨,隻是宇文家主要求朝廷加固西南軍剛打下來的暹羅城池,要建金湯城作為下一步進軍的據點,這筆款子工部年頭沒做預算不好出,宇文家主等不急了,所以上下都不得安寧。”

穆雲琛來吃飯本是應個景就想走,沒想到他回家十幾天沒聽到清歡的消息,第一條竟然是從他父親那裡聽來的。這話題起了個頭穆雲琛便不由自主上了心,垂著眼睛狀似不在意,聽得卻極認真。

“宇文家主?哦,就是風流名聲傳的滿京城都是那個宇文清歡吧。”

穆夫人露出不屑的笑容:“都說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行為最是不檢點,秦樓楚館的男娼沒少勾搭,就連世家子她都時時覬覦那模樣好的,著實不像話。”

穆雲琛聽了這些話眉心就微微蹙起,袖下的雙手指節都握得泛白。

穆思尋放下湯匙抬頭緩緩道:“這些話彆人說你不能說,四大門閥的家主豈是你一個婦人能夠看透議論的。”

穆夫人吃了個憋,沒趣道:“老爺這話說的,她還不是個婦人了,怎麼就說不得了,她的那些事打量京裡沒人知道呢,我看著可惜了元林川了,多好一個定邊將軍,又是英國公的嫡長子,配什麼樣的女孩兒不好呢,便宜了她。”

穆夫人正說得興起,卻聽一旁安安靜靜當空氣的穆雲琛忽然開口道:“太太,宇文家主並不欲同元家結親,太太說的元將軍雖好,宇文家主確是看不上的。”

穆夫人剛在穆思尋哪裡吃了癟就有點不高興,正好拿穆雲琛說風涼話出氣:“哎呀,我們九公子還是出息,這四大門閥的親事,你都能插得上話了,該是多大的本事。”

穆雲琛不想跟穆夫人爭辯,卻聽穆思尋鮮少的誇了他一句:“雲琛是長進了,看得清朝上的形勢,也不枉你在書院讀了這些年的書。”

穆雲琛聞言立刻放下包銀的筷子,起身攏袖道:“父親謬讚了。”

穆思尋並不看穆雲琛,他夾著菜,聲音依舊冷冰冰的:“沒有那麼多禮,坐。”

穆夫人見丈夫誇了穆雲琛心裡就更不舒服了,又看到穆雲玨隻顧坐那吃飯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訓道:“玨兒,以後出去注意著些,遇到宇文家那個母夜叉記得要躲著走,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招惹上了甩都甩不掉!”

穆雲玨在外麵呼五嗬六,但在父親麵前卻慫的很,隻敢小聲咕噥道:“咱們怕什麼,又不是容貌有多妖豔能入得了宇文家主的眼,他就算要看上,也隻能看得上咱們家九公子這樣的。”

穆雲琛忽然一顆心狂跳,連筷子都險些拿不穩。

穆思尋沒在意穆雲琛的反應,隻是冷淡的訓斥穆雲玨道:“胡說。穆家男兒豈可委身於女子裙下,再亂說定要罰你。”

穆雲玨被父親一罵頓時像霜打的茄子,垂頭耷拉眼的應道:“兒知道了,再不拿這話打趣九弟了。”

穆夫人眼眸一轉寒光暗閃,不著痕跡的笑道:“老爺,話不要說的太重,玨兒也是覺得雲琛生得好,可也就是咱們家雲琛生得太好了,又成日家住在外頭,怕出什麼亂子不是。”

穆思尋聽了神情微變,狹長的眼睛望向穆雲琛嚴肅道:“穆雲琛,你在家好生讀書,我穆家男兒靠的都是真本事,不要在你這裡壞了規矩,更不要想什麼歪門邪道。”

穆雲琛真沒想到父親隻聽了一句閒話就要這般疑他。他詫異又不忿的看向穆思尋,覺得父親這話說的好沒來由,他一心讀書何曾想走什麼歪門邪路,要不是有人蓄意害他,他又怎麼會——

穆雲琛不願多想了,他嘲諷的想笑,的確他現在確實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心無旁騖的穆雲琛了,說他走邪路,那就算走了吧。

穆雲琛斂起了水杏眸中的失望,垂下眼簾道:“父親,兒不曾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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