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朝他招招手,讓他到自己身邊道:“我跟你說,他可是六殿下呀,就是那個愛寫話本子的六皇子李聞玉。”
穆雲琛聽完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清歡。
清歡掩唇笑道:“沒想到吧。我跟你說個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的事兒,聞玉喜歡刊印出賣自己寫的話本子,他的話本子扉頁上都印有一個‘聞玉’的私章,落腳處是一朵小蘭花,凡是看到這樣的話本子就是他李聞玉寫的。咱們聖上這皇帝當得可矛盾呢,既對政務興趣不大專喜歡曲戲雕刻又時時地方疑心他人奪權,所以對幾個有作為的皇子都淡淡的,慢慢觀察著選太子繼承人,唯獨對不想“成器”的聞玉一口下了蓋棺定論,說他不是帝王之才。這下父子愛好相同又沒有利益衝突,他就更偏愛聞玉,雖然明麵上管著暗裡卻支持聞玉瘋,隻彆太出格就行。所以懂得聖心的大臣都賣聖上一個麵子,但凡見了有印記的話本子都要買回家收藏著,背地裡幫聞玉刷銷量讓他以為自己的話本很好賣呢。”
穆雲琛蹙起眉心,半晌才道:“聞玉是皇子?”
清歡玩笑道:“所以,你可攀上貴人了我的穆九公子,以後說不準我都要看你臉色呢。哎呀,要真是有這麼一天,九公子可要手下留情,既往不咎呀。”
穆雲琛真是一點法子都沒了,給清歡磨得沒脾氣,無奈道:“郡主快彆鬨了,我從未怨過郡主,談何既往不咎。”
“既然我乾什麼你都不怨我,那我可得變本加厲的作一作,不然可不是虧了,要不……”
清歡正要撩他說幾句混話,卻聽門外四餅道:“家主,前廳有任傳消息過來,穆十公子到處找九公子,不知有什麼事。”
穆雲琛心裡記掛著弟弟,對清歡道:“郡主,不如讓我回……”
“你走吧。”清歡麵無表情的放開了他。
纏著他手臂的清歡一退開穆雲琛便覺身側有種清冷之感,好像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般,他怕清歡喜怒無常的性子又上來,不知不覺上前一步解釋道:“郡主我不是……”
“說好明日回家來找我的。”清歡忽而又笑了,將聞玉的草結拍在他手上道,“六皇子給你的信物放好了,這可是他的寶貝,識貨的人都知道。”
穆雲琛見她笑了才放下心來,點點頭出去了。
穆雲琛將聞玉的蓬草扇墜收在身上。路過月鏡湖時取出荷包,隨手一丟就將裝滿巧克力的荷包直接扔進了湖裡。
穆雲琛回到畫樓宴廳,正瞧見穆雲瑛滿臉著急的東張西望,好在他聽話沒有亂走。
穆雲琛落座後拍拍傻弟弟道:“看什麼呢。找我?”
穆雲瑛見了他大鬆一口氣,撇嘴道:“九哥,你可來了,我當你給這園子裡的花妖抓走了呢。”
花妖嗎——穆雲琛想起落在清歡鬢間的合歡花就勾起了唇角。
“笑什麼呀。”穆雲瑛不明所以的抓抓額頭,湊近道,“九哥我找你是看最後一輪投詩快開始了,我聽華陽哥說這種宴會的詩都要刊集子拿去收藏刊印,想著最後是個重頭戲,彆讓九哥錯過了。”
穆雲琛確實在等最後一輪投詩,而且這一次崔祭酒在,事半功倍。
“穆雲玨未在席間?”穆雲琛四下掃了一眼問。
“被一個降紅衣裳的貴公子請樓上去了,我剛留心看著呢,五胖子好像也不認識那人,不知道看著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找他那廢物做什麼。”
穆雲琛話聽進去了,但沒多說,一會的功夫已經提筆寫了首詩,起身道:“我這裡正好想到一首,過去投了。你如何?”
穆雲瑛道:“我投過了,九哥你快去吧,我看到崔祭酒一直在看那些投過去的詩,還有呢,我忘了告訴你天大的好消息,國子監給你邀請筆試的信了!”
“先幫我拿著。”穆雲琛目光深邃的望了一眼投詩台旁負手而立的崔祭酒,說完已經起身走過去了。
二樓陸家的雅閣內,身體肥胖的穆雲玨喝的已經滿麵通紅,拍著桌子不忿道:“什麼才子!陸公子,你們還對結交穆雲琛感興趣,要我說,可彆臟了你們的地方!”
“哦?聽這話似乎彆有隱情?”一身降紅杭稠宴服的陸階合上紙扇詫異道。
穆雲玨醉醺醺的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道:“陸公子,您可是八大世家嫡係的公子,怎麼能跟穆雲琛那種私奔妾生的下賤胚子來往,縱他會寫幾首詩做幾篇文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在外麵以色侍人!”
陸階眼底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麵上卻謙和的為穆雲玨滿上酒杯道:“五公子,這話可不好亂說,我朝雖然不禁男風,但文人儒士出身的朝廷命官向來看低男寵入仕,您說這話可要有憑有據,不然憑空毀了令弟將來的仕途可就不好了。”
穆雲玨將酒一飲而儘,哼了一聲又無奈歎道:“毀了他?那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事。隻恨我沒有確鑿的證據,單見過幾件他相好送的衣裳,不然早就拿到父親麵前去辨個明白,一早請我母親出麵,將穆雲琛那不乾不淨的母子倆趕出去了,他還想要仕途?他就活該出去賣|身伺候人。要我猜,他那金主,必定非富即貴,是個鼎厲害的,不然他這次回來怎麼能像變了個人似的,還敢給我臉色看!說不好就是你們八大世家的哪位家主大人,更或者,再往上也未可知!”
陸階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道:“這要是家主的人或者上邊的人,那可就不簡單了。我知道在我們這些人家裡,家主要是有了愛奴必要在他身上烙一個印記,若穆九公子真的……啊,我也就是覺得九公子天人之資,就算是世家的大家主也不會隻拿他來消遣取樂,怕是真的愛惜他,將他收在羽翼之下護著,若真是那樣他身上一定會有烙印。”
“烙印……”穆雲玨的小眼睛裡閃出彆樣的光,“都是什麼樣的烙印?”
陸階搖著折扇笑道:“這可就不好說了,各家的家主都有自己喜歡的樣式,有的是族徽,有的是名字。”
穆雲玨摸摸下巴道:“那宮裡邊用的是個什麼樣?”
陸階真沒想到穆雲玨那麼大狗膽還敢打聽宮裡主子事,收起扇子擺手道:“五公子醉了,咱們這都是閒聊,又不是真的,怎麼還扯到宮裡去了。”
穆雲玨一心覺得穆雲琛的金主大概是二皇子,但他醉是醉了也知道那是不敢亂打聽的,隻是知道烙印這事他心裡就有些癢,想起自小被他欺負的穆雲琛不再受控製甚至還威脅他的樣子,他就氣得牙癢癢。
“其實有沒有的,是什麼樣的烙印,這種事也隻有親眼看見才能知道,不然都做不得真,來來來,不提了,今日有幸結識穆五公子,祝五公子明日國子監筆試旗開得勝,喝酒。”陸階說完又開始給穆雲玨灌酒,兩人又喝了一會穆雲玨就徹底不行了,因為明日有考試不敢太耽誤,穆雲玨勉強起身說了聲告辭就被兩個小廝背出去了。
陸階將他送到雅閣門外,見他們走遠了才轉回屋內。
屋裡的屏風後麵轉出了一位身材高挑,丹鳳長眼的貴氣男子。
“殿下。”陸階上前一禮,含笑道,“不出殿下所料,穆雲玨果真草包,經不住幾句引導已經動了心思,後麵隻要在找個機會推波助瀾,他一定會為殿下所用。”
二皇子李翰卿微微頷首道:“這件事你儘快,勢必要將穆雲琛攀附宇文家主的事抖出來,讓京城大街小巷人儘皆知。”
“殿下放心,這件事我必然著人做得滴水不漏,一定不會讓宇文家主發現此時與殿下有關。”
二皇子嘖了一聲道:“你確實要小心行事,真讓清歡發現跟本殿有關,以後的事就不好收場了,清歡可不是容易取悅的女子。”
陸階是二皇子的心腹,在他們的圈子裡相當於核心謀臣,他手上打著收起的竹骨折扇道:“殿下,宇文家主的用意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她不是想讓元氏退婚嗎,之前作出去那麼多風流賬,讓元氏跟在她後麵處理那些招惹過的清倌人,怎麼這一次眼看元林川明年回京,她反倒要把穆雲琛藏起來了。”
二皇子思量著,不太確定道:“她……怕就怕她真動了情,不過應該不會。”
陸階一笑道:“依我所見殿下大可放心,誰都有資格為情愛所動,但宇文家主沒有,若不然今日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也不會是她了。穆雲琛背景家世一應全無,才華樣貌卻非常好,這樣的人做宇文家主的玩物最合適不過,可如果隻是用這樣一枚男寵的棋子,還不足以撼動與元林川的婚約。”
陸階繼續分析道:“倒是殿下利用穆雲玨的妒忌將穆雲琛與宇文家主的關係公之於眾十分明智,既能引起元林川的注意,讓他對宇文家主產生懷疑從而撼動婚約,又能利用元氏門閥的狠辣除掉穆雲琛,最重要的是一旦元家動了穆雲琛,以宇文家主的脾氣絕不可能善罷甘休,最後兩家鬨大了,加上元林川的懷疑和聖上對此事的猜忌,何愁婚約不破。到時候以殿下的身份,求娶宇文家主未嘗不能成功。”
二皇子點頭道:“你分析的很是,但現在我做這件事最重要的還不是讓清歡立刻站在我這邊,我要的是保證元氏和宇文氏絕不結親,清歡決不能跟著元氏站在老四李如勳那一邊,不然有了元氏做靠山,又有了宇文氏這個外援,天下不是都要落入裴貴妃和老四囊中。”
二皇子說的裴貴妃正是元林鑫的親姨母,有了這層關係,元家雖然沒有表態但很可能會站在四皇子李如勳一邊。
陸階點頭道:“殿下所言極是。另外,有句話還是想請一句殿下的示下,您對宇文家主到底是喜歡還是?”
二皇子神色變得猶豫起來,他方才脫口想說是,可到了嘴邊到底醒悟過來。
“有些人啊,一開始假裝喜歡,演著演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真的放在心上了。我對清歡,喜歡不假,但我心知大業更重。”
二皇子說著微微一歎,他忽然想到當日清歡握著染血的冰冷劍鋒在他麵前擋住穆雲琛,此時不禁冷下臉孔道:“所以同時擋在這兩樣中間的穆雲琛,本殿必要他死!不對,陸階,本殿要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陸階拱手道:“殿下請放心,無需殿下出手,一切儘在掌控。您知道我朝最不入眼的便是‘裙下之臣’,穆雲琛攀附宇文家主的事一旦公開,他必被他惜名如命的父親從穆氏宗譜除名,而這之後,即便有宇文家主護著,以他的名聲也不能可科舉入仕。聽說穆雲琛一身傲骨,那麼死在彆人的流言中傷當中,死在懷才不遇終生不第的抑鬱當中,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二皇子笑了,滿意道:“陸階啊陸階,還是你懂本殿的心。穆雲玨交給你了,儘快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