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驚訝的掩口道:“前麵大夫分明說快好了,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穆雲琛艱難的拉上衣服,疼痛過去他也緩了一些,有些無力的說:“不礙事的,也不算疼。”
清歡由驚轉怒道:“你這個人不是皮肉長得嗎?當初我鞭子落在你身上,你雖不肯出一聲,卻每一鞭都痛的顫栗,你分明怕疼的很。”
穆雲琛擺手道:“郡主提那些舊事做什麼,其實……”
清歡氣道:“我知道,無論是你身上的鞭傷還是烙傷都是我下的手,我不該在你麵前貓哭耗子假慈悲,裝聖母裝菩薩又傷感又慈悲的說看見這傷不忍心,但這是無可避免的,沒有這個烙印,我們就沒有關係了,你知道嗎穆雲琛,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論起穆雲琛的傷,這事其實怎麼都是清歡不對,可是她風月場上玩了幾年,偏就有黑白顛倒的本事。
穆雲琛疼過去了,微微頷首,順著清歡的話說道:“是,我對郡主有所求,我沒有因這些恨郡主,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清歡還是生氣,除了生氣桃花眼裡還有點委屈,抿唇道:“你是不是以為,傷口爛了,‘清歡’這兩個字就不在了?”
穆雲琛聽她聲音都有些不穩,心口一抽,連忙道:“不是的郡主,我隻是沒有用藥,前段時間白日裡熱,傷口碰了兩次才會這樣,我從未想過郡主說的那些。”
“那你為什麼不用藥?穆家那麼多下人,沒有人給你擦藥嗎?!還是你連個謊話都編不出來就是不想讓人看見一點跟我有關係的東西!”清歡越說越氣,越說越不開心,受傷的分明是穆雲琛她卻簡直要倒打一耙先控訴他了。
穆雲琛實在沒辦法了,隻好哄她道:“上次的藥……我不小心灑了。”
清歡才不信呢,哼了一聲道:“真的是灑了嗎?還是你不願意擦,就是想讓它爛!”
穆雲琛隻好如實相告:“郡主,有些我家裡的齷齪事本不想讓你得知,有下人背著我偷拿了藥出去換銀子,我十弟親眼所見,郡主若不信,著人現在去前廳旁敲側擊問一問,小十心思淺,必然就問出來了。”
“你們家還有這等事?少爺的傷藥都敢偷?”清歡簡直不可思議,但隨即往後多想了一層,便明白穆家未必是下人都敢對主子放肆,他們或許就是看人下菜碟欺穆雲琛年少好性不被重視。
清歡想到這裡紅唇一抿,脾氣上來拉著穆雲琛就朝門邊走:“你跟我走,今晚就走!不準再回去穆家了!我們回自己家!”
穆雲琛冷不防被她拉著走了兩步,想來心裡是有些暖的。但他停住腳步反拉清歡一把,溫言道:“郡主彆鬨,聽我說兩句話。”
他要是真不走,憑清歡一個姑娘,除非用內力否則是真拉扯不動的。
清歡轉過身,咬唇蹙眉,滿眼憤怒的望著穆雲琛:“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我命令你跟我走!”
穆雲琛忽然笑了,反握住清歡帶袖的腕子道:“郡主看我是好欺負的嗎。”
他這麼說多少讓清歡有些意外,不過清歡想了想還是懷疑道:“難道不是?”
穆雲琛氣笑了,點頭道:“好,就算以前是,以後也不是了。本來郡主的意思我不該駁,且讓我先把事了一件,再者,明日要去國子監筆試,不好讓郡主的好意白白浪費。”
“你一個人沒權沒勢的行嗎?”清歡不太確定的說。
穆雲琛偏開視線,黑眸深邃,淡淡道:“收拾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何須權勢。”
清歡見他風輕雲淡的樣子,也就將信將疑的默認了,但是她還是有點不甘心道:“你要多久弄好這事?”
“今日就可。”
清歡驚訝道:“今天?這麼快的嗎?”
穆雲琛隨意笑了笑。
清歡眸光一轉,回身道:“那這樣吧,既然你今日就把事了了,明天你去國子監筆試,下午讓四餅去接你放考,你回來找我可好?”
穆雲琛略有些猶豫。
清歡煩道:“你辦個事怎麼磨磨唧唧的!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傷要是現在不養好,等國子監開了課真的住到書院去,你怎麼辦?國子監裡可有不少我的老熟人,看見‘清歡’那倆字可不會先想到蘇子瞻的詞。”
穆雲琛現在也不是怕彆人發現,隻是確實不想帶著傷去讀書。他這樣想著目光就落在清歡的身上,他想如果他現在拒絕,可能很久,很久很久以後都不能再見到清歡了。
這樣想想,不知怎麼心裡就有些抵觸。
“好。”穆雲琛垂眸斂去眼底泛起的愉悅,應了下來。
清歡得逞終於高興了,開開心心的貼上來挽著他的胳膊道:“鴻臚寺最近接待了沙俄的使團,有些新鮮禮送到咱們這,我覺得挺稀奇的,就給你帶了點沙俄那邊的好吃的。”
清歡說著得意的從自己荷包裡拿出一個彩糖,上麵是鬼畫符一樣的俄文,她親手剝開糖紙將裡麵深棕色的方塊糖味到穆雲琛唇邊,期待道:“你嘗嘗,我覺得很好吃。”
穆雲琛還是不太習慣她的親昵,可是又不忍心撫了清歡的好意,於是張口含了進去,略品了一會道:“入口易化,甜中有苦。”
清歡笑道:“對呀,有些苦有些甜才好吃呢,隻有甜便少了很多意思。”
穆雲琛細品口中之味確是苦中帶甜,於苦中提出了很多甜味,故而比一般的甜更耐人尋味。
清歡說的是糖,又何嘗不是他們兩個人的際遇。清歡在群狼環伺的宇文家坐穩了家主之位,她現在囂張跋扈、目下無人、大權在握,這些都是她應得的。至於他,穆雲琛覺得,他命裡合該遇見清歡,沒有清歡他怎麼會知道這個世上的苦熬多了還能熬出甜來。
“那你覺得好吃嗎?”清歡問。
“好吃。”
“我這裡還有,給你拿著吃。”清歡眼睛亮亮的,翻出自己的荷包掏出一把糖往穆雲琛荷包裡塞,“二皇子在鴻臚寺辦差彆的也沒什麼,撈點沒見過的東西還挺有好處,給我的時候說這個叫巧克力,我吃著挺好的,給你一半我留……”
清歡正塞著,忽然被穆雲琛拉住手腕,她不明所以的抬起頭,眨著大眼睛道:“怎麼了?”
“二皇子給你的?”穆雲琛問。
“嗯。”清歡下意識的點點頭。
“都給我。”穆雲琛這個冷淡的語氣裡似乎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都給你啊?好歹給我留一點呀。”清歡覺得穆雲琛這就不太地道了。
“既然說是留給我的,就都給我。”
清歡無奈,出了口氣道:“行吧,誰讓我喜歡你呢。”
她說著把荷包裡所有的巧克力都掏了出來,開始給穆雲琛裝,但他荷包裡有東西裝不下,清歡就伸手進去掏,掏出一個蓬草結的動物。
“這東西好眼熟啊,這不是……”清歡拿著那蓬草動物左看右看覺得很熟悉。
“是一位叫聞玉的朋友送的。”
清歡一拍手道:“難怪看著眼熟!就隻有他才拿那東西送人。你可知聞玉是誰?”
“他說他是白梨大觀的書先生。”穆雲琛說著自己默默的把巧克力都裝起來了。
清歡笑道:“他那樣做派的一個人你真覺得隻是個書先生?”
穆雲琛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