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清歡不說穆雲琛冷靜下來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可是他對穆思尋當日處置孟姨娘時的冰冷著實是憤恨。
穆雲琛微微出了口氣沒有說話。
清歡見他確實心裡有事也不跟他彆扭了,拉著他道:“我知道他對不起你和你母親,可縱然生氣,也彆那麼衝動。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什麼時候都不能做,萬事能成的第一條就是要好好保護你自己,什麼時候都得給自己一條退路。”
穆雲琛垂首道:“姨娘守了二十年,他卻要逼死姨娘,我就是恨他。”
清歡雙手環著穆雲琛的腰笑了:“那我不是都答應你幫你收拾他了嘛,你……”
“我不想讓郡主幫我了。”穆雲琛忽然道。
他這麼說不是賭氣,而是他覺得自己並非毫無能力。況且當初這是他與清歡的交換條件,可他現在已經不想用任何條件玷汙他對清歡的感情了。
不管是嘲笑他看重形式也好,說他癡傻也罷,他隻要自己心裡無愧就好,他不圖清歡任何東西,他就是想純粹的喜歡她。
清歡並不知道穆雲琛所想,她先是微怔繼而笑道:“說胡話了?”
穆雲琛搖頭道:“我要自己弄死他。”
清歡笑得不行,換了個姿勢挽著他胳膊親昵道:“你現在沒權沒勢的,怎麼弄死他?大半夜闖進他房裡一刀解決?”
穆雲琛微蹙眉心。
清歡靠在他肩上道:“你才多大呀,還沒有見識過朝鬥的險惡,可你那爹已經是出了名的厲害人物。這一次他是沒想到在家裡還能被傻兒子帶累,也沒想到你和聞玉有交情,算是你劍走偏鋒出奇製勝吧,但他栽了這一次可就不會栽第二次,要是跟他正麵剛,你還嫩呢,彆犯傻。”
穆雲琛略感驚訝道:“他有那麼厲害?”
清歡被他的單純反映逗笑了,點頭道:“你以為呢,他當年也是科舉入仕,才華不在你之下,所以翰林院做了兩年就得到了外放七品曆練的機會,這可不是誰都有的運氣,我猜這大概是他動了手段的結果。”
清歡就當給穆雲琛普及官場知識了:“咱們大魏的慣例,要麼你是四大門閥八大世家嫡係出身,家裡頭就有爵位官運,隻要贏了兄弟便能出頭。要麼就是走科舉之路。一旦兩榜出身得了外放機會,五年之內必入五品,後麵要麼是走回京入仕的路要麼是走封疆大吏的路,這就要看個人的本事了。你想你爹也不是嫡係,身上還有引誘良家女子私奔的汙點,卻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做到今天這個位子,三品侍郎啊,多少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你說他厲不厲害。”
穆雲琛的眉心蹙得更緊了,但他卻沒有再提穆思尋,隻是不太確定的問道:“要二十年到這個地步,還算厲害?”
“可不是麼,不然你以為呢。”
清歡笑著調侃道:“你又不是聞玉,家裡有皇位等著繼承,最不濟也是個除了權力要什麼有什麼的閒散王爺。”
“郡主,有沒有不要這麼慢的路?”
他要是等二十年才到穆思尋這一步,還不如直接告訴他這輩子都彆想跟清歡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彆說二十年,便是十年,五年他也等不了。
他不能讓清歡被彆人奪走,他隻要稍微想一下就心間針刺般的痛。
穆雲琛是真心求問,可清歡卻覺得他單純的可愛,她輕巧道:“那倒是也有,可惜一般人是沒那個機會的。”
“怎麼說?”穆雲琛立刻就問。
“時勢造英雄嘛,這世上若無改朝換代,想成為萬人之上的權臣唯有一條路——從龍之功。”
清歡說到這裡也認真起來,她對穆雲琛道:“你知道四大門閥都有公侯爵位吧?”
“知道。”
“那你有沒有好奇為什麼我沒有?”
“郡主生來便是貴胄。”
“話是這麼說不假,但也是因為那個人更合皇帝的心意。”
清歡的神情嚴肅起來,她緩步走向湖邊道:“當年我父母帶著全家出去遊玩,因我頭天貪玩傷了腳踝所以沒能跟去。也就是那一天我父母和哥哥還有兩個弟弟都被本家庶係算計,他們乘坐的兩輛馬車接連墜入深崖,我娘勉強被半截樹掛住,重傷撿了半條命,救回來卻也沒活幾天。至於我爹和兄弟更是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郡主……”
穆雲琛還是第一次聽清歡提起她父母兄弟的死,他有些不忍心讓清歡說下去,可清歡卻並不介意。
她轉過身平淡一笑道:“這沒什麼,驚心動魄的在後麵。有人費了這麼大的勁讓我嫡係幾近滅門,又怎麼可能看著家主之位落在我的身上。聖上雖然是我的舅舅,但他那時也打著讓宇文家洗牌的念頭,畢竟西南二十萬大軍的軍權實在太過誘人。我能成為家主還是因為我娘跟一位遠方堂叔做了交易。”
“遠方堂叔?”穆雲琛從未聽清歡提起過。
“就是當今的次輔賀素啊。”
清歡彆有深意的笑了:“賀是宇文的漢姓,賀素那一支宇文旁係早已凋零,他又是衰敗旁係家裡的庶子,若不是早年意外救了還是皇子的聖上,後來又成了潛阺的中心人物,他哪能三十幾歲就入內閣。當年我娘就是跟他做了交易,用宇文家家主世代承襲的爵位換他保我登上家主之位。”
清歡轉過身看著穆雲琛道:“所以,原本在我爹之後該屬於我哥哥的靖西侯爵位,落在了賀素的手上。就因為是他的出謀劃策讓當今聖上成為了聖上,他是皇帝願意交心的人,是聖上麵前說話最有用的人,他說話的作用對聖上而言超過了首輔和所有權貴。”
“從龍之功。”穆雲琛低低的念了一聲。
“是呀,這個呢還不是你想從就能從的,畢竟而今這幾位皇子都有家世顯赫的母族,支持他們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他們都有最信任之人,你就算有幸入了他們的班底也不可能成為最核心的一個。”
清歡回到穆雲琛身邊對若有所思的他笑道:“所以呀,你還是踏踏實實的念書吧,等我哪天心情好要放你走的時候,你還可以科舉入仕。”
穆雲琛半晌才回過味來,納悶道:“郡主的意思是不想我入仕?”
“做我的人,你就暫時不能入仕。”清歡坦蕩道。
不過她轉而又說:“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這個人沒長性,今天讓你做我的人,拘著你非要留在身邊,可說不定明天就放你走了。”
穆雲琛並沒有因為她不許他科舉入仕而氣惱,他眼眸暗沉,很平靜的說:“我不走。”
“不走嗎?”
清歡的笑容變得嫵媚而邪氣,她的手指輕飄飄的滑過穆雲琛完美的側臉道:“那就隻能留下來做我的囚奴了,你不會甘心吧?”
穆雲琛心底異常堅定,他此生必會入仕,就算他因此不再做清歡的人,他也不可能放手,他會讓她做他的人。
“你不說,是默認還是不想回答?”
清歡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麼蠱惑,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有幾分真心在問他:“不然你一直跟著我吧,我保你一世榮華富貴,如何?”
穆雲琛抬起頭用那雙深邃而令人捉摸不透的水杏眸看著清歡:“郡主,榮華富貴,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