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像一條蛇,蛇信子嘶嘶的,不放過人腦子裡每一個角落,連積的垢都要舐乾淨。
昌東回答:“一時恍惚。”
“掐點恍惚?”
“那有人還掐點失憶呢。”
葉流西惱火:“昌東,你彆以為我對你和孔央的事感興趣,你搞清楚了,我們兩個人,不是萍水相逢,我挎包相機裡的女人照片,是你死了的女朋友,我為這個才找上你的!你隱瞞任何事,都在擋我的路。”
道理昌東都明白,但釣魚慢下餌,你都隻說三分話,要彆人掏心掏肺?
他加重語氣:“一時恍惚。”
說完了,轉身想走,葉流西出手好快,單手揪住他衣領,另一手推住他肩,膝蓋抵住他腿,把他狠狠撞到車身上:“你什麼玩意兒啊?”
昌東沒提防,後腰硌得生疼,也真新鮮,這一招,隻有他對彆人用,印象中沒兩次,氣急了才上手,現在換自己了,還是被個女人。
低頭看,衣領都被拽沒形了。
他挪了下身子,讓自己在她的鉗製下倚得更舒服,也沒反抗的意思:“還是那句話,買賣不成仁義在,每次說僵了就翻臉,真就不給大家留點餘地?你這麼篤定以後不會有事求到我?”
有嗎?葉流西想了一下。
再然後,她忽然鬆手了,還很好心地幫他把變了形的領口撫了撫,仰頭莞爾:“昌東,你幫我拖個車唄。”
什麼……走向……這是……
昌東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仰頭看沙坡高處。
月亮微光下,兩行深淺的窪窩,那是下行的腳印。
難怪她過來,他都沒聽到車聲,原來是陷車了。
老天難得這麼配合他,昌東冷笑:“你對不起都沒說一聲,我憑什麼幫……”
“對不起啊。”
昌東差點氣笑了,頓了頓湊近她,說:“葉流西,你要點臉,彆跟我說話了。”
他扯了扯領口,轉身上車,撞上車門時用了力,扇起邊上的沙,像有風起。
葉流西歎了口氣。
昌東骨頭比想的硬,不吃她恫嚇,她虛心改過,態度變好,又說她不要臉。
她還是喜歡肥唐那樣的,後頸被揪住,臉都白了,一直叫她姐:“姐,姐,有話好說,彆動手行嗎……”
那個被她脫光的男人也不錯,綁他的時候,在床上掙紮如待宰的雞,乾嚎說:“美女,錢都給你,彆要我命,我保證不報警……”
人家這才叫聽話、上道、好相處,昌東這什麼男人,難伺候。
她覺得沒勁,一時間又無處可去,索性一屁股坐下,想想還是氣難平,一頭躺下來。
沙子細軟,味道還挺好聞,白天的餘溫已經散了,漸漸轉涼,要她拿體溫去捂。
昌東準備休息,調完座椅靠背,一抬頭不見了葉流西。
心裡沉了一下,覺得這女人神出鬼沒。
再一欠身,發現人在車前頭背對著他趴著,那扭曲的姿勢,也幸虧是在此時此地,彆處見到,他會當成是專業碰瓷的。
昌東耐住性子。
五分鐘過去了,她沒聲息,不挪不動。
昌東忍不住撳下車窗,探頭出去吼她:“葉流西,你乾什麼?”
葉流西冷冷回答:“睡覺。”
“你不知道這個溫度,不能露天睡嗎?”
葉流西答得斷斷續續,語氣風涼:“我有什麼辦法……車陷了……床在車裡……走回去那麼遠……”
昌東忍住氣:“你不會朝我要帳篷嗎?”
“我……要臉,你不是讓我……彆跟你……說話……嗎……”
說完又不吭氣了,趴成一截枯乾的胡楊木,讓他想掄起來,有多遠扔多遠。
又過了五分鐘。
越野車引擎聲驀地大噪,輪胎磨轉,胎底積沙迸濺,車燈轟然打開,雪亮的強光照亮車前的空地,像黑暗的舞台上,投光燈乍明。
葉流西淩亂的發絲在氣流中揚起,她睜開眼睛。
聽到昌東冷淡的聲音:“車陷在哪了?我去拖。”
葉流西麻利地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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