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開發的新功能,讓我寫句話,那就祝大家新年快樂吧。昌東回頭。
“你是住酒店的吧?”
昌東嗯了一聲,隨手指了個方向:他住的酒店算是那旗鎮上最好的,也最顯眼。
“晚上能去你那洗澡嗎?”
她解釋:“反正你付了過夜的房錢,洗澡水不用白不用,省得我去公共浴室洗了。”
昌東皺眉:“你家裡沒洗澡間?”
葉流西拿起西瓜刀,刀背在車廂上敲了兩下,響聲咣當咣當的。
“我就住車裡。”
***
昌東送車子到鎮上最大的汽配店作行前維護,接手的師傅見車子模樣不起眼,起初很是漫不經心,真到緊固排損時才看出端倪,不時一驚一乍:“兄弟你真懂行啊,這改裝絕了!”
昌東沒吭聲,盤腿坐在一邊的地上,朝工人借了紙筆,慢慢地勾畫路線圖。
兩年了,大多時候都困在回民街那個幾平米不到的後台,逼仄的空間裡除了幕布就是皮影,忽然間,像平地起了風暴,把周遭的炫目色彩零碎聲響刮成齏粉,極目四望,還是身處萬裡戈壁。
他早知道終有一日要回去的:死了十八個人,憑什麼隻活他一個呢?
墨筆在紙上迤邐出一道彎彎繞繞的路線圖,一個個站點,像是刻在腦子裡的。
羅布泊的東西向穿越,可正可反,正的這一條,起始點是玉門關,業內叫西出玉門。
他看自己標出的路線。
玉門關——三壟沙魔鬼城——彭加木失蹤地——紅柳墩——羅布泊鎮——湖心——餘純順墓——龍城
“龍城”兩個字上,他劃了一道又一道的圈痕。
孔央的屍體,怎麼會到了那呢?
沙漠腹地有個詭異的傳說——
死在沙漠裡的人,屍體從來都找不到,因為起伏的沙堆下藏著看不見的鬼魂,它們會帶著人的屍體,乘著戈壁的大風,在大漠裡來回行走,直至帶出百千裡之遙。
除了孔央,還有其它人呢,是否也嵌在灰白色的黃土壟堆裡?
***
車子檢修完已經是晚上,有幾樣損件沒貨,要等明天調配,昌東在車行旁邊的飯館吃了碗麵,步行回酒店。
到酒店門口,透過玻璃門,看到大廳裡跟前兩天不同:幾個穿著撩人的年輕女人,正坐在沙發上聊天,不知道是講到什麼好笑的,正前仰後伏樂不可支。
而一側的樓梯口,有對男女正摟抱著上樓,那個女人很是眼熟。
葉流西?
昌東想起sunny的話。
——明天在這裡派廣告的就是那邊的人了……
南北果然有差異,南麵含蓄點,而北麵的廣告發得活色生香。
葉流西今晚既然已經找到下家,看來是不需要去他房間洗澡了。
昌東推開門進去,垂著眼經過沙發時,有幾句壓低聲音的對答傳進他耳朵裡:
——“他偷偷給流西下藥,你看見沒?”
——“看見了,大概想玩花樣,怕她不樂意……今晚那男人會爽到吧。”
——“我沒提醒她,反正她也樂意,自己跟人走的……”
幾個人咯咯笑成一團,風月場裡人情味少:自己生活得不如意,於是樂見彆人倒黴。
昌東皺了皺眉頭,走到電梯邊撳鈕:走樓梯的大多是住二樓的客人,三樓以上就要用到電梯了。
電梯到了,昌東進去按了樓層,沒人同乘,電梯門緩緩關閉,小地方的電梯,廣告包滿四麵,連地毯上都印餐飲店標語,講明全年八五折。
這是葉流西自己的“工作”,客人有什麼情趣想必她也司空見慣,自己用不著多管閒事。
到了樓層,昌東出電梯,快走到房間時,忽然猶豫。
有人對她下藥,於情於理,是不是應該提醒她一下?
他走過房門口,從疏散樓梯下了二樓。
走廊裡靜悄悄的。
這酒店大堂挑得高,二樓的空間受擠壓,房間少,都是單排,門對著走廊,有幾間沒亮入住燈,空關。入住了的大概有十來間,隻有一間門把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昌東上去敲門,沒人應答,他手上力度大了點:“葉流西?”
試了幾次,裡頭還是沒動靜,昌東低頭去看鎖,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有人說話:“你叫我啊?”
昌東迅速回頭。
居然是葉流西,左手提浴筐和衣服袋子,右手拎一雙拖鞋,臉上的表情比他還奇怪:“你明知道我住不起酒店,怎麼會敲一間客房的門喊我的名字呢?”
昌東收回手:“你怎麼在這?”
“不是說晚上去你那洗澡嗎?我車停在後頭車場,從後樓梯上來的,聽到你在叫我……你不是住三樓嗎?”
昌東說:“我認錯人了。”
***
葉流西洗澡的時候,昌東又下了一趟二樓:剛剛的事情,他總覺得不對勁。
那間房的門口明明亮燈,卻怎麼敲都沒人應,他試著用樓道的電話撥房號,同樣沒人接。
昌東從樓梯繞進酒店後的停車場。
停車場其實是片半開放的用地,裡頭停了不少車,有私家車,也有電動三輪,並不隻對酒店住客開放,他在停車場站了會,抬頭看酒店的大樓。
黑漆漆的牆身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亮燈的窗戶像嵌進黑幕的一隻隻巨大的眼睛,有些房間拉著窗簾,簾上偶爾映上人影。
冷風吹過,昌東打了個寒噤,轉身想上樓,走了兩步,心裡忽然一動。
他轉頭看向二樓的一扇窗戶。
裡頭沒亮燈,這不稀奇,這酒店入住率不高,很多空關的。
稀奇的是,那間房開窗——那旗鎮多風沙,窗戶很少打開,即便想開窗透氣也是選中午沒風的時候,更何況現在是晚上,溫度正持續往低走。
整幢大樓,隻有那一間開窗的。
昌東將衣服的上拉鏈口鬆了鬆,活動了一下頭頸,退後幾步,快跑提速,一個踏衝踩上牆麵,身體拔起,胳膊伸長扒住空調外掛,借力提氣翻進窗子。
這屋裡有動靜。
昌東在窗口站了會,借著外頭微弱的光,漸漸看清楚。
床上躺了個肥胖的男人,赤-身-裸-體,手腳都被捆住,嘴裡塞著枕巾,喉嚨裡唔唔的,正試圖掙脫,但無濟於事。
昌東走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