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反擊,這類字眼聽起來讓人血脈賁張,做起來還得一粥一飯,摸著石頭過河。
葉流西的第一步是走出院門,有意識地去查看這座羽林城,當然,不止自己一個人——她聽了昌東的建議,帶上了李金鼇和兩隻雞。
昌東說:“說到底,這裡是羽林衛和方士的地盤,你身邊需要一個方士,而李金鼇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初趙觀壽要借臥底為名抓走李金鼇,昌東把人保下來,倒並非完全出於信任,而是因為,他們一行人都是關外人,葉流西又把關內的記憶給丟了,想在關內做事,身邊一定要拉攏一些人。
李金鼇這個人可用:土生土長的關內人,正兒八經的方士,沾帶了顯赫的老李家卻又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支,半瓶咣當,閱曆卻多,對方士大族既羨慕又嫉妒,想靠攏又無門。
昌東提醒葉流西:“我們現在暫時受到趙觀壽禮遇,之前又為李金鼇講了話,他心懷感激,把我們當自己人和可以投靠的對象——你要和他多聊聊,他的哪怕不起眼的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有用的信息。”
至於為什麼帶上鎮山河和鎮四海……
“溜雞是出去散步的好借口,這兩隻雞是重要道具,關鍵時刻,還能製造混亂,尤其鎮四海,一個頂三。”
葉流西留心看羽林城的布局,分布圖在心裡漸漸成形:辦公區、住宿區、操練區的位置排布,哪些地方暢通,哪些地方守衛森嚴,猛禽衛如何換班,巡邏隊隔多久會經過……
事無巨細,點滴入心。
李金鼇不知道她留心的這些玄虛,隻以為是自己運氣好,人家帶他出來看稀奇,心裡感激得不行,一路都在讚美,辦公樓修得齊整、羽林衛的製服好看、路平不硌腳、花草都比彆處稀奇……
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誇不到的。
葉流西則隨時引話套話。
“李金鼇,你以前,有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啊?”
李金鼇很誠實:“沒有,我就是最近才認識流西小姐的。”
了解了,“葉流西”並不聲名顯赫。
“那江斬呢,你常聽說嗎?”
“江斬那是老早就聽說了,蠍眼頭頭嘛,說實在的啊……”
李金鼇壓低聲音:“雖然叛黨絕對應該被剿滅,但是有時候吧,我對這個江斬,還是有點小服氣的……”
葉流西眼眉一挑:“哦?”
李金鼇話都說出口了才發覺有點冒失,嘴唇囁嚅著,有點猶豫。
葉流西給他吃定心丸:“我們是跟江斬對立,但不代表這個人一無是處,他要沒點本事,蠍眼也不會這麼壯大。”
這一下,說到李金鼇心坎上了:“對對,我也這麼想的。看人嘛,要全麵一點。你說啊,這個江斬,無權無勢,還是奴隸出身,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真是挺有手段的。”
“奴隸出身?”
“是啊,你沒聽過人家傳嗎,說他從小被賣在黃金礦山做苦工,就是黑石城附近的黃金礦山,那種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有人六七歲時就在裡頭挖金,一直挖到頭發都白了,跟奴隸沒兩樣……”
“隨便拐賣人當奴隸,這都可以?”
李金鼇覺得她是見識少了:“明麵上當然是不可以,但是……嗐,黃金礦山是羽林衛和方士大族共有的,裡頭發生什麼事,老百姓哪敢去過問啊,再說了,你家裡人被拐了,你敢跑去黃金礦山要人嗎?”
葉流西說:“我當然敢。”
她家裡人是誰,不就昌東嗎,把昌東拐去挖礦……一想就火大,她會把礦山都炸了。
李金鼇吃了她一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頓了頓才繼續:“後來就逃出來了……沒準就是因為這段悲慘的經曆,他才要反。”
“在黃金礦山做工……很悲慘嗎?”
“當奴隸啊流西小姐,那可不是去上班,彆的不說,一進去,就先要被那麼滾燙的烙鐵,哧一下,在身上烙個疤印,你說疼不疼?”
……
回到住處,葉流西第一時間去找昌東。
昌東冷靜地聽她說完:“你懷疑,你和江斬,都曾經在黃金礦山當過苦工?”
葉流西點頭:“趙觀壽說我曾被賣給人做苦工,而且我的小腿上,也有一個烙疤。”
昌東示意她往下說:“然後呢?”
葉流西動作迅速地把冊子和筆推到他麵前:“然後我就來聽你分析了。”
昌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伸手出去,捏住她下巴頜尖:“你這腦袋,現在就用來當擺設了是嗎?”
葉流西斜睨著他:“當擺設也得好看啊,不然為什麼有人看得目不轉睛的?”
也怪了,昌東居然喜歡這種沒羞沒臊的調調: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她才喜歡呢,還是一直喜歡而不自知。
他把她圈攏進懷裡坐下,低頭吻蹭她耳邊:“你能不能適當地害臊點?”
葉流西故意蹙眉:“害臊是什麼樣的?要不你做一個,我學一下?”
昌東差點上當了,反應過來之後,在她腰側狠狠攥了一下,葉流西笑得喘不過氣來,過了會才說:“劉邦文不如蕭何,武不如韓信,也當皇帝了啊。我要操心那麼多乾嘛?”
她掰手指給他看:“動腦子我不如你,打架不如高深,胡謅套話有柳兒,跑腿做事有肥唐,他現在不要太聽我的話哦。”
“所以我現在可以既不操心,又把事情辦妥當了,不是很好嗎?”
愣是把懶惰曲解出了一股運籌帷幄的氣勢。
昌東納悶了:“那大家各有作用,你起什麼用了?”
她答:“我嘛……就是讓你愛,讓柳喜歡,讓肥唐崇拜,讓高深……嗯,我還沒找準對高深的定位,不過沒關係,反正他老實,好糊弄。”
昌東說:“你這臉皮厚的……”
簡直無從吐槽。
葉流西說:“臉皮厚怎麼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我臉皮厚了,還不是照樣喜歡上我了?可見人賤點沒什麼,關鍵是賤得坦蕩……”
昌東一根手指壓到她唇邊:“你再說,我就不說了。”
聽她說話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