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受到刺激的崔頌自覺滾回房間看書,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
晚餐是湯餅……也就是古代的麵條,崔頌嚼著,口感有點像刀削麵,味道意外的好。
難怪魏晉流行湯餅宴,西晉某個文學家還特意寫文章讚揚此物,大意是路人見到湯餅,忍不住眼睛看直,或舔嘴,或咽唾沫。
原文是這樣的:“行人垂液於下風,童仆空瞧而邪盼。擎器者舔唇,立侍者乾咽。”←自由感受一下。
如今崔頌吃到滿意的食物,憋了半天的心情終於好了許多。
管他露不露餡。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且走著吧。
想通了的崔頌決定出去放會兒風。因為古代王城有宵禁的製度,崔頌隻得在自家宅子裡逛,提著一盞燈信步而行,不知不覺走到了馬廄那邊。
正在嚼草的白馬停下咀嚼的動作,轉了個角度,將馬屁股對準他。
崔頌抽了抽嘴角,準備拔步離開。
馬廄雖然被打掃得很乾淨,到底還是有些味的,他也不想在這多待。
何況被一匹馬嫌棄了……他總感覺心情複雜。
然而步子還沒有邁出去,崔頌就走不動了。
身後好似被什麼東西拉住,令他無法離開。
崔頌心裡清楚,他身後可沒有鉤子木樁一類的東西,能拉住他衣服的,隻有一樣。
“鬆開你的馬嘴。”他下意識地開口,又覺得這台詞有點蠢,不由撫額,“搦朽,鬆口。”
仿佛聽懂了他的話,身後的拉扯力消失了。
崔頌轉過身,隻見白馬口中銜著一束麥秸,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剛剛還咬著他的衣服,這草是哪裡來的?
心裡想著沒營養的問題,不防白馬突然低下頭,將口中的麥秸硬塞到他的手上。
崔頌茫然了半天,看看草,又看看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似從那雙馬眼睛之間看到了期待與催促?
他努力琢磨了一會兒,心中驀地升起一個荒謬的可能。
“……我不吃草。”
白馬烏溜溜的眼珠子向上傾斜,仿佛在往天上看。
這個動作,如果主體不是一匹馬,而是一個人的話,怎麼看都好像是在……翻白眼?
見他站著不動,白馬用額頭憤怒地撞了他一下,紆尊降貴地垂下頭顱,去咬他手裡的草。
隻咬了一口,白馬又抬起頭,豆眼炯炯地看他。
崔頌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家夥不是送草給他,更不是邀他一起享用,而是示意他喂馬。
對此,崔頌表示: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古代馬的思維。
放著到口的草不吃,非要繞個彎子,把草送到主人手裡讓他來喂,這行為,怎麼看都像是在“邀寵”?
崔頌語重心長:“自己動手,豐衣足——”
馬又拿頭撞了他一下。
這回撞得有點狠,崔頌嘶的捂住頭,不可思議地後退半步:“你真的是一匹馬?”
這姿態,這架勢,簡直和表舅家那個吃不到糖就哭鬨撒潑的小侄子一毛一樣啊。
這回白馬像是聽不懂他的話,又像是聽而不聞,隻一個勁地拿馬頭撞他。
最終的結果就是……崔頌認命地留下喂馬,這才止住了那瘋狂的馬頭槌。
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他對原主“愛寵”的脾氣有了深層次的認知。
難怪白日裡侍女掩唇笑曰:“許是公子久不來看望,這小家夥在向您表示委屈呢。”
這哪裡是一般的委屈,是泰勒級數式霸道吧?
無怪原主“久不來”,這馬的親熱方式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喂了兩束麥梗子,白馬主動回到馬棚,又移了移身,拿身後那不可言喻的部位對著他。
崔頌啞然失笑,自言自語地說道:“還真是個小祖宗……”
過去拍了拍馬屁,手被馬尾巴抽了一下,也不以為意,“改日再來看你。”
崔頌提著燈準備回屋。
他繞過嶙峋的假山,避開過於黑暗疑似湖水的地方,兜兜轉轉,終於摸回了自己的房間。
大致摸清了宅內的分布,崔頌在心中過了一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吹滅手中的提燈,進入第二間隔間,他想著現在也就七八點的光景,要睡覺還早了點,便打算坐在書案前看一會兒書。
可在走向書案的半途,他突然頓住腳步。
房內一切如常,物品的擺放也保持著先前離開時的模樣,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環視四周,他的目光落在牆上。
那裡投落著桌上筆洗的影子,伴著搖曳的燭光輕輕顫動。
崔頌眯起了眼睛。
筆洗和燭燈的擺放和原來一分不差,可這影子倒映的位置……似乎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