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現編不如撿現成的, 崔頌一眼掃到郭嘉,毫不猶豫地把他當做模子, 胡編亂造,勾勒出一個莫須有的“心上人”。
“我喜歡的人……聰慧機敏,體性通達, 不拘繩墨,時常有出人意料的舉措……不合眼緣之人, 被他忽之若草,覺得他傲慢可憎;若是被他接納, 則如浸溫水, 相處舒泰, 不自覺地敞開心懷, 恨不得與他對酒暢飲……”
有了模板, 剩下的就容易很多。
崔頌幾乎是脫口而出, 根本不曾細想。
“他的眼睛非常乾淨, 好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能看透人心,令一切光影無所遁形……
“被他凝視的時候,仿佛能看見整片星空,讓緊繃的心緒放鬆下來。
“……彈的琴也非常好聽,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嗜酒如命算一條……經常喝醉了往角落一躺, 讓侍從一頓好找。而且有時候太過隨心, 完全不考慮會給自己造成怎樣的麻煩……”
一開始的時候元娘聽得十分認真, 待說到“嗜酒”,她的秀美狠狠一皺,聽到最後,已是一副薄怒之色。
“這是哪家的娘子?明知過飲有害身體,還死守著杯中之物……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好好照顧,又怎麼照顧小郎,怎麼生下健康的麟兒?”
崔頌:……
剛剛入戲就被元娘的聲討拉回現實,聽到“生下麟兒”幾字,崔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在心中給躺槍的郭嘉燒了三炷香。
“還總是在外麵喝得醉醺醺的不歸家,這樣的娘子,哪怕千好萬好,也必定是不會疼人的。”
元娘因為義憤填膺,聲音未經控製,向外擴散,引來遠處二人的注目。
見郭嘉看了過來,崔頌心裡有些發虛,掩飾性地舉起袖子咳了一聲。
元娘見崔頌臉色有些奇怪,意識到自己的這些話有詆毀人家心上人的嫌疑,氣悶地停下聲討。
“在小郎心裡,我真的不如那位娘子麼?”
崔頌很想拔腿就跑,但他忍住了,發揮自己多年浸淫話劇台本的戲骨,幽幽歎道:“我隻喜歡她一人,旁的人就是千好萬好,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元娘咬了咬唇:“縱是她不顧小家,也不懂得疼人?”
崔頌憋住擦汗的衝動,露出一個憂悒而溫柔的笑:“便是所有人都覺得她不好,在我心裡,她也是最好的。”
元娘懊喪地垂頭,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不甘。
“你啊你……多情苦無情,情深而不壽,你可不要被她傷著才好。”
崔頌隻想安靜地做個“為情所苦”的憂鬱少年。
元娘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句:“等你想通了可以來找我。”英姿颯爽地轉身離開。
走到半路的時候,郭嘉恰與一位牧民完成交流,撐著竹拐子往回走。
兩人迎麵碰上,元娘道:“腳傷未愈,出來作甚?有事可以囑咐小奴,一定妥帖地幫你做好。”
郭嘉道:“閒得久了,出來走走。”沒有說自己是外出尋草藥來的。
見元娘麵帶鬱悶之色,郭嘉往她的來處看了一眼。
“姑娘似是心情不佳,可是有什麼難事?”
元娘率直坦蕩,素來藏不住事。此刻被主動問起,她便忍耐不住,竹筒倒豆地全部倒了出來。
“我族自古流傳著五不嫁,嗜酒便是其中之一。被欲念左右,恣意妄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的人,又怎麼有餘力去照顧彆人?”
郭嘉:……
“竟還醉得幕天席地……如此不講究,便是不被野獸食,不被山賊砍殺,夜風涼寒,常年風寒入體,一旦哪日病倒了,還要小郎傾力照顧……這哪是有擔當的家主會做的事?”
郭嘉一開始並不知道被元娘吐槽的是誰,但當人設越來越熟悉,他滿心隻剩下“……”的無限刷屏。
膝蓋中了無數箭的郭嘉嘴角微抽,見元娘義憤難平,說出的話有理有據,他竟開始莫名反思自己的行為是否真有不妥之處。
至於元娘的那句“心上人”,郭嘉並沒有當真,就算用腳趾頭想,他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不說他對崔頌的了解,光隻剛剛那飄忽的目光,郭嘉就已肯定,崔頌必定是拿“已有婚約”之類的理由來忽悠元娘,又找不到那個人,情急之下便拿他來當模子。
想到與他對視時,崔頌隻差在眼中直寫心虛二字的模樣,郭嘉有些好笑,隨便和元娘共同討伐了那“嗜酒”、“不顧家”、“不疼人”的娘子幾句,撐著竹竿子回去了。
一掀開帳子,就見崔頌背對著他坐在榻上,好似在研究帳上的細紋。
郭嘉也不拆穿,慢慢地挪到榻邊。
榻有些矮,大約是怕他坐下的時候扯到傷腿,崔頌還是搭手幫了一把。
“傷筋動骨一百天,郭兄腿傷未愈,還是仔細著些好。”
關心的話一出口,其他的便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