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盤離手的那一刹那, 貂蟬的心也隨著托盤直直下墜。
完了——
就在貂蟬被絕望感包圍之時,一隻蒼勁有力的手驀地抓住托盤。
下墜的心與托盤一同停住。
“小心一些。”
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響起,貂蟬一怔。
那人越過她, 頭也不回地走出花壇, 拾階而上,來到正門前。
“往裡通報一聲,呂布求見。”
站在竹簾外的侍者低聲應喏, 掀開竹簾進去。沒一會兒,侍者掀簾而出,請呂布進門。
直到呂布的身影消失在竹簾後頭, 貂蟬才徹底緩過來, 胸膛裡的心臟撲通作響,幾乎要跳出胸膛。
不多時,四處巡邏的衛兵見到她,與她招呼:“貂蟬姑娘,你怎麼站在這?”
貂蟬驀地回神, 平複混亂的心跳,朝衛兵靦腆一笑。
“這是大管家要我交給太師的名冊, 我正準備交予太師。”
“那你快些去吧, 彆誤了太師的正事。”
貂蟬應諾, 款款走上台階,將名冊交給門口的小侍, 托詞不敢打擾大師會客, 讓他代為遞送。
實則是不敢進入, 唯恐因為不平的心緒在董卓那兒露出破綻。
侍者答應,掀開竹簾進門,
貂蟬攏袖站在竹簾下方,努力集中精神聆聽屋內的動靜。
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攢著,沁出冷汗。
極度的恐慌讓她無法成功地聚集注意力,隻得努力捕捉最關鍵的幾字。
“如那姓任的妖道性命還在,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也是我氣過頭了……誰叫那犢子神醫太過無能,連吾孫的小疾都治不了,留他何用?”董卓的聲音仿佛形成無數扭曲的漩渦,將貂蟬的心神吸入其中,碾成一塊塊碎片,“我一氣之下便·將·他·烹·了。”
“太師莫氣,此事尚有補救之法,儒需要的也僅僅是這妖道的一個名頭罷了。經儒打聽,這姓任的妖道似那張角、張寶之流,在民間頗有聲譽,尤其在賤民之中,竟有人奉他為神,若是利用的好,或許……”
竹簾發出響聲,侍者從房內而出,對貂蟬道:“東西已交給太師,貂蟬姑娘可還有其他吩咐?”
貂蟬似被驚醒,垂著頭,強行穩住聲調:“多謝小郎君。”
她急匆匆地離開,繞過九曲回廊,來到無人的湖邊茫然坐下,怔怔地盯著清澈的湖麵。
湖中的倒影一圈圈地破碎,一並模糊了她的視線。貂蟬猛地睜大眼,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麵。
而那打碎湖麵倒影的,是她的眼淚。
倉皇四顧,精致無儔的林園宛若世外桃源,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茫然,無助,悲痛。這些脆弱的情感,漸漸被濃鬱的仇恨取代。
她想不管不顧地衝進房董卓屋裡與他拚命,可她的腦中出現另一道人影,及時喚回她的理智。
幻象中的那人一如以往,告誡她要小心為上,不要衝動。
貂蟬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回應道:諾。
她擦乾眼淚,緩緩起身。
“你在這做什麼?”
貂蟬一驚,忙低下頭:“小婢……”
“是你?”
貂蟬驚訝抬頭,來人竟是呂布。
想到剛才還是呂布幫她接住托盤,使她偷聽的事沒有被人發現,忙傾身行了一禮,向呂布感謝道:“剛才多謝將軍了。”
呂布盯著她紅紅的眼眶,想問什麼,到底沒有說出口:“你送我出去吧。”
貂蟬依言照辦。
另一邊,驛舍裡,崔頌被從身後扯住了衣角,連忙回頭,猛的對上一張放大的臉。
那臉又大又白,兩個眼睛瞪得像銅鈴,鼻孔裡冒著熱氣,一頭白色的雜毛迎風招展。是的,白毛。拉住他不讓他走的正是“搦朽”,那匹性格獨特的馬。
崔頌這才想起自己因為忙碌,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搦朽”了。
“隼——”馬從鼻子裡噴出熱氣,好似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你是自己自己跑出來的?”
本該在後院的“搦朽”竟然出現在前院,莫非是它自己掙斷韁繩過來找他?
“抱歉,這幾天忙著事,一直沒有去找你。”崔頌摸了摸馬的鬃毛,試圖安撫,卻被“搦朽”一口咬住了手。
崔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