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一時辯駁不得。
蔡邕麵有惋惜之色:“怕是誤殺了好人矣!”
董卓同樣心有戚戚焉。劉曜與他關係尚可,被枉殺了不說,還要叫他董卓平白背負罵名。董卓有些憋悶。經此一事,他對呂布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麼看都不順眼。
他忍不住又罵呂布,將邊陲將士的彪悍與粗野表現得淋漓儘致。
眼見呂布的臉色愈來愈黑,蔡邕忙出來充當和事佬。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為好。”
“唉……”
“那江遵……”
董卓道:“對對對!快請江士子上來!那起子混賬到哪偷奸耍滑去了,怎麼還不把江士子請過來!你,快過去催上一催。”
不一會兒,江遵被人帶了上來。
他雖然衣裳狼狽,麵有餘驚,但總體而言仍是十分從容,頗有高士之風。見到董卓,他自然流暢地行禮,麵上並沒有絲毫怨懟之色。
“拜見太師。”
隻這一下,就拉高了董卓和蔡邕的好感。
董卓仔細打量江遵,意外地發現他並不是上回過來謝恩的那個“江士子”。
蔡邕示意董卓發問。
董卓壓下心中的疑惑:“你既獻上良策,為什麼不告訴我它的弊端與局限?”
江遵又作了一揖,侃侃而答。
“實不相瞞,那份策論非我所獻。”
董卓“哦”了一聲:“難道你不是江遵?”
江遵回道:“我姓江名遵,表字子明,泰山钜平人氏……”
董卓冷哼一聲:“那份策論分明就是你江遵所獻,還敢抵賴?”
江遵道:“那策論確實是我寫的,但這獻策之人並非我也。”
蔡邕聽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有人冒用你的名義,向太師獻策?”
江遵道:“正是如此。如若不信,可當場核對字跡。”
董卓許之。
於是拿出帛書,又叫江遵當場書寫,逐字對照,字跡果然不同。
“雖大致相同,但於細微之處無一處相似,非同一個人的字跡。”
蔡邕作為書法名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差彆。
江遵的字寫意流暢,雖有幾分矯飾,但能看出飛龍在天之勢。
而獻策之人的筆跡,隻是字形相同,意境上卻差得很遠,過於拘泥而流於下乘。可見其主是個不懂得變通的人。
董卓粗眉毛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這是怎麼回事?”
江遵閉口不言。
蔡邕勸道:“若有隱情,就與太師直說,他定會還你清白。”
江遵還是不言。
董卓道:“你扭捏什麼,快說。”
江遵斂目而立。
董卓拍案而起:“怕是啞口無言吧?你既說不出因由,就讓奉先把你砍成兩半,丟出去喂狗。”
呂布在一旁暗恨。
平時恣意打罵,這時候又想到他了?
江遵的嘴跟河蚌一樣嚴實。
眼見董卓即將發作,蔡邕先一步對江遵疾言厲色道:“這時候還不說,當真想背負‘謀逆’的罪名去黃泉哭號嗎?”
江遵喟然長歎:“是遵遇人不淑,無顏麵見太師。”
遂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娓娓道來。
根據江遵的說法,他與賀維是在洛陽文會上認識的,彼此惺惺相惜。後來他們一起遊學,又一起逃難,結成了深厚的友誼。
江遵平時有什麼著論,或是好的想法,都會賀維分享。哪知賀維竟會盜用他的傑作,將它獻給太師。
又因為江遵與賀維分享這篇策論時,並未提到其中的弊端與局限,賀維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貿然獻給董卓,這才引起了動蕩與混亂。
呂布奇道:“既然那賀什麼的盜用你的策論,為什麼不寫自己的名字?偷完東西還寫你的名字,那賀什麼的難道是個傻子嗎?做這種出力不討好、幫你白白宣傳的蠢事?”
江遵鎮定道:“那是因為這個策略,我曾給旁的人看過。賀維心知署自己的名會被人識破,影響他的名譽,所以就寫了我的名字,然後冒充我,謀求太師的賞識。”
董卓聽江遵這麼一說。想起“江士子”確實有過來謝恩,還領走了許多獎賞。
想來,上回那個“江士子”就是江遵說的……冒充他的賀維了?
董卓此時已經信了九成,卻又聽呂布再次奇道:
“這策論既是你寫的,想來你一定十分熟悉,閉著眼就能認出來。那為什麼朝/政頒布後你不過來說明真相?你既知道這份策論的弊端,便應知道其中的嚴重性,為什麼不上書製止?聽說你是劉曜的客卿,不可能沒有門路。而你剛剛所說的,全是你的一麵之詞,誰能證明?蔡中郎救下你的時候,賀維已經死了。你與賀維這事,怕是天知地知,你知賀維知吧?他一死,還不是任你嘴皮子磕碰,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江遵麵色如常,心中卻是窩火得很,暗恨呂布的多事。
“我前幾日得了風寒,並不知朝中異/變……”他輕描淡寫地揭過前兩個問題,正氣凜然道,“我之所言,句句屬實。這份策論確實曾予旁的人看過,其中一人就在城中——”
“是誰?”
“我的老師,何休。”江遵道,“以及何休的入門弟子,清河名士,崔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