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士兵一臉懵逼,崔頌笑了笑:
“無事。這是我家能人異士養的‘寵物鼠’,已用草藥除過疫氣,不會引發災禍的。”
士兵持續懵逼地退下,直到退出一段距離,他才回過神,心想,他剛剛在意的並不是老鼠會不會偷吃糧食、引發鼠疫的問題,而是……剛剛那一幕帶給他的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強了。
——在陽光下愈加顯得雋秀優雅的文士,從一隻肮臟平凡的老鼠身上……額……
士兵連忙把自己腦海中的畫麵趕走,再看崔頌,隻見他持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琉璃石,橫在假的毛皮上端,不時地移動比對。
士兵往崔頌的方向走了兩步,見他沒有阻止,慢慢地走到他的後頭,好奇地看向那塊琉璃石,驚得失去言語。
隻見那平滑得好似麵餅的琉璃石上,印著幾個細如蠅腳,歪歪扭扭的古怪字符。
“這是何物?”
聽到士兵驚駭的提問,正認真看著“簡易版放大鏡”,辨識上麵呈現的英文字符的崔頌,未曾關注士兵的神色,隨口答道:
“此乃軍情。”
聽到軍情二字,士兵的後脊下意識地一僵,但想到他完全不認識那奇怪字符,他又放鬆了下來。
崔頌正研究著喬姬送回來的情報,絲毫不知道旁邊見識到放大鏡功效的士兵已腦補了一段“神仙賜下可窺探天機的法寶給崔部丞”的神異故事。
早前他與郭嘉一同構思這個傳訊方法的時候,最開始的難處是放大鏡——此時雖已有較為成熟琉璃技術,但論通透度,與後世相比仍有不少的差距。
後來,二人找到能工巧匠解決了這一問題,接著便考慮如何“隱匿其蹤”。由於古代的漢字筆畫太多,要寫成小字極不容易,再加上機密性的考慮,他們選擇用極細的獸毛作筆,以崔頌所知的現代英文縮寫與阿拉伯數字作訊,寫成餅屑大的小字,由喬姬飼養的藥鼠帶著,借住千裡馬“挪朽”的協助進行兩端傳信。
——感謝班主任的凝視,讓英語廢渣的他順利掌握基礎單詞,能夠在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代學以致用。
崔頌解了碼,確定了高順的行蹤與出城時間,開始籌備下一階段的事宜。
在離開沛城之前,他去見了攻城時虜獲的敵方主將——張遼。
話分兩頭。領命前往沛城收複失地的高順坐在高頭大馬上,沉鬱而寡言。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有沛城的離奇失守,有嚴氏的莫名傳召,有呂布的遷怒怪罪,還有陳宮的意有所指……
煩亂躁動的心緒讓他想要疾揮長鞭,策馬狂奔。可他身為一軍主將,身負重責,不可隨性而行,隻得吐出一口濁氣,將個人感情放在一邊,專心思考攻城之法。
行軍至一處密林,高順正在思索沛城的淪/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突然間,隊伍中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喊:
“快看!前邊的怪影是什麼?!”
一聲落下,整個騎兵隊開始騷動。
向來井然有序的“陷陣營”陷入從未有過的混亂,高順急忙抬頭,透過密集的騎軍與斑駁交替的樹影,看到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密林的間隙,交纏著五顏六色的光束。那些光束緩慢而無序地變換著方位,形同鬼魅。
立時便有人喊了句:“這是神仙的法術!若有誰挨上一記,即刻屍骨無存!”
全軍嘩然。
又有人大喊道:“聽聞沛城城門無端被毀,乃是曹軍引來神仙相助!仙霧嫋嫋,神火漫天,乃城外斥候親眼所見;驚雷巨響,如同山崩,乃鄰城兵士親耳所聞!我等縱然英勇善戰,戰無不勝,以一當十,可凡人血肉之軀,安能勝過神仙手段,對抗天意?倒不如順天而行——”
高順聽著開頭,就已覺得不妙。他找到發言者的所在,艱難擠馬上前,趁他話音未落,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血漬飛濺,染紅白鋒。
高順眉眼冷厲:“敢亂軍心者,殺。”
喧嘩暫止。
“我高順與諸位同軍多年,幾次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天下人畏我等之威,取名為‘陷陣營’,正有‘以軍陷陣,生死不論’之意。今天下大亂,民皆失所,餓死者無數;我等僥幸,隨將軍出戰,衣食無憂,得庇家人。若世上真有神仙,為何降下此番禍事,棄黎民於不顧?若世上真有如此神仙,我等亦不必心存敬畏——天子無道,民尚且討之;若上天無道,”
他環視眾人,一字一頓道,
“我、等、亦、誅!”
已瀕臨崩潰的軍心,如奇跡一般穩定了下來。
高順沒有選擇冒險,繼續走那條五顏六色的林道,而是繞路,從另一處沼澤錯落的山道行進。
“陷陣營”離開後,藏在林道另一頭的崔頌示意士兵撤下“道具”。
站在四個方位的士兵吹滅懷中的油燈,將包裹在油燈罩上的厚實麻布收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