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應殊和男人都對淩一弦側目而視。
美人蠍收斂了唇角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淩一弦,就像是要把她的每根頭發都印在視網膜上。
由於手腕還拷在椅子扶手上,她隻能艱難地抬起手指,對著淩一弦的小腹惡狠狠地一劃。
“我,記下你了。”
淩一弦小海豹拍手,毫無感情地棒讀道:“恭喜你證明了自己不是臉盲。”
美人蠍沙啞地說道:“……你死了。”
淩一弦快樂地舉起手臂,在自己頭上圈起一個大大的心:“可我沒還死。是你中毒了,是你快死了,哦耶~”
美人蠍:“……”
滑應殊:“……”
男人:“……”
係統:“……”
係統現在就想問問那個叫莫潮生的人,過去的十六年裡,你到底是怎麼養的孩子?
看看我好好一個宿主,現在都長成什麼樣了啊!
……這套“莫潮生版連環氣”,基本是個人都經不住,更何況是一向美麗驕矜的美人蠍了。
她蒼白的臉色上暈起兩抹淡紅,眼神變得極其冰冷深邃,幾乎生出一種非人之感,令淩一弦聯想起山間的異獸。
如果把美人蠍比作異獸,那她甚至不像哺乳類,而是冷血的蛇或者蠍子。
這麼看來,她的代號還當真恰如其分。
美人蠍冷笑著,一字一頓地說:“笑死人了,武者局放了你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小丫頭進來。你竟然以為這是毒?”
男人皺了皺眉頭,朝淩一弦打了個眼色:“好了,換個話題吧。”
這番動作雖然微小,卻瞞不過玻璃另一麵的美人蠍。
她雙眼登時一亮,唇角揚起一抹危險而誘人的涼薄笑意。
“哦,你們知道的事,居然沒告訴這個小丫頭?那我偏要跟她說——小女孩兒,這不是中毒,這是隻有豐沮玉門才擁有的力量,我們也不止這點手段,還有……”
後麵的話,淩一弦沒有聽全。
男人見美人蠍忽然嘴上不把門,斷然按下了身後的按鈕。
這下子,聲音被徹底隔斷不說,連升起的玻璃都變成了雙向屏蔽的,讓淩一弦想對著美人蠍的口型拚湊真相都不成。
男人深吸一口氣,略微緩和了下語氣。
“我知道你們都簽過保密協議,我也相信少年班成員的信譽。但你們也看到了,這女人明顯有點瘋,就……彆刺激她,也彆受她的誘惑,好嗎?”
淩一弦點頭答應。
但在腦海裡,她卻忍不住順著“美人蠍”提供的思路,一路往下想去。
美人蠍說:這不是中毒。
美人蠍還說:我們也不止這點手段。
那,她口中除了中毒之外的手段,還能是什麼呢?
電光石火之間,淩一弦忽然想起了那個口腔裡生著缺口,可以從嘴裡吐出寬闊蜘蛛絲的男人。
當初在研究所門口,淩一弦和明秋驚合夥把那個倒黴的男人拿下。他們兩人還就此人的功法進行了一番討論。
當g市武者局前來押人的時候,淩一弦聽到一位隊員管那個男人叫……“山蜘蛛”。
山蜘蛛、美人蠍。
這聽起來,仿佛是對於代號的同一種命名方式。
而那個名為“豐沮玉門”的組織裡,一定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正因如此,她才要扮作美人蠍,麵對麵地去接觸那個組織的成員,更深入地了解對方。
“我明白了。”淩一弦收起了那股濃厚的莫潮生氣質,重新換回自己習慣性的冷淡表情,“她的模樣有點難學,你再打開玻璃,讓我看看她吧。”
男人先是點頭,將手伸向按鈕的時候,卻又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
淩一弦:“怎麼了?”
可能感受到了屋子裡的嚴肅氣氛,男人聳聳肩,在拍下按鈕之前,先和淩一弦開了個玩笑。
“也沒有很難學,至少現在,你擺出這副冷臉,就把美人蠍的冷豔學到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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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的觀察期結束後,滑應殊和淩一弦終於重新和少年班的其他四人碰頭。
到了最後半小時,婁妲也進入了1666號囚室,細致地觀察了“美人蠍”的所有特征體態,確保能夠幫淩一弦易容出一張完美無缺的臉。
婁妲這回來,足足拎來了一隻半人高的化妝箱,箱蓋一翻開,裡麵琳琅滿目的各種小工具、小藥水、化妝粉等東西,看得淩一弦的眼睛直發花。
婁妲對著淩一弦保證:“易容以後,隻要不用特殊藥水擦除、沒有嚴重的擦蹭,至少能維持七天時間。沾水也沒關係。”
而滑應殊則抽空去隔壁囚室,看了看那個不幸被美人蠍選為裙下之臣的年輕男人。
等他再晃回來的時候,臉上那副輕浮的神色,就和隔壁關押著的小開像了七分。
淩一弦已經聽說了那個年輕男人的事:“一會兒,你也要易容成他的樣子嗎?”
滑應殊仍然掛著那個浪蕩的笑容,顯然正在適應自己的角色。
他搖了搖頭:“我不用照著他來,我隻要易容的看不出自己本相就行了。”
那位小開顯然是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
而滑應殊身為武者,實力難以掩藏。要是裝扮成他的樣子,再被認識的人看到,沒準反而露餡。
畢竟,他們誰也不知道,美人蠍究竟有沒有帶著這位獵物,和豐沮玉門的人打過交道。
朝淩一弦拋了個誇張的飛吻,滑應殊笑嘻嘻地說:
“顯然,我是被您迷得七葷八素,找不著北,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誰的蠢貨武者。你看我有點好用,所以就先把我留著。”
淩一弦剛想說點什麼,婁妲就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淩一弦站起來,好給她的手臂撲粉。
“你的皮膚狀態要遮掩一下。美人蠍沒有這麼好的膚質。”
其實,美人蠍的膚質已經很是光滑細膩,然而比起淩一弦皮膚的晶瑩清透來,就要遜上一層。
“冰肌玉骨”的效力甚至能夠洗筋伐髓,當然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可比。
婁妲在淩一弦外露的皮膚上塗抹特殊膏體,再撲上顏色微暗的粉末。
她一邊給淩一弦易容,一邊忍不住大搖其頭,吐槽道:“把這麼好的皮膚遮住,我感覺我就像是在毀壞藝術品。”
聽她這麼說,淩一弦忽然想起來,婁妲還要扮演自己。
“對了,你易容成我的模樣……”
轉過頭來,對著婁妲如今的打扮,淩一弦啞然失笑。
婁妲臉上帶著一副薄紗,用劉海遮住額頭,渾身上下穿著長袖長褲運動鞋,手上甚至還戴了副薄薄的手套,因為要化妝,被扔在了化妝台的一角。
“你的皮膚狀態太難易容了。”婁妲跟淩一弦解釋道,“想化妝出你如今的皮膚狀態,需要的時間很長。所以我儘可能地縮減了這部分工作。”
至於縮減方式,就是遮住要露的皮膚。
露的越少,要畫的部位也就越少。
雖然大夏天的,這種穿著長袖、長褲、還帶麵紗的行為一看就非比尋常。
但……
“你的名字真的很好用。”婁妲發自內心地感慨道:“隻要是‘淩一弦’做的事,無論怎麼出格,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呢。”
淩一弦:“……”
謝謝你,不過她並不想知道這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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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對場景的特訓排演了。”
滑應殊摸著下巴,衝坐在自己不遠處的淩一弦點了點頭:“接頭地點在酒吧,那種地方,美人蠍肯定呆得如魚得水。”
——至於淩一弦,那就不一定了。
明智地把這句話咽進肚子裡,滑應殊態度認真、公事公辦地跟淩一弦說:“一弦,你得學會調情。”
淩一弦:“……”
屋子裡所有熟悉淩一弦的人:“……”
這兩個字跟淩一弦的差距,大概有十萬八千裡那麼遠吧。
在他們身後,江自流期待地睜大了眼睛。
而明秋驚則在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歎詞:“誒……”
明秋驚的聲調未落,滑應殊就撫掌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說。班長,你快幫我把明秋驚叉出去,這個正人君子呆在這兒,不利於我的教學計劃!”
少年班成員們都笑起來。杭碧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勢要擒拿明秋驚,坐在兩人間的江自流立刻起身讓地方。
淩一弦則略感不適地揉了揉鼻尖。
“他們為什麼要在一邊看著?”
滑應殊收起玩笑的表情:“首先,酒吧本來就是個很多人的地方,有他們在一邊,你能提前適應那裡的氣氛。”
“第二……”
說到這裡,滑應殊用食指勾下自己的墨鏡,漂亮的桃花眼衝著淩一弦眨了眨。
“武者局是正經機構,這種特殊課程,不可能讓我們兩個單獨進行,至少得有第三人在旁邊監督。這也是為了保護我們雙方的安全——保證我不會監守自盜,也保證你不會一言不合就把我打廢。”
淩一弦:“……”
前麵那條理由暫且不說,但後麵關於打廢那條,聽起來都覺得真實。
“好吧。”淩一弦勉強答應,“那我要怎麼做?”
想想滑應殊對於教學計劃的形容,淩一弦還是覺得兩隻胳膊發毛:
“我不能心情很不好地坐在酒吧裡,把所有來惹我的人都乾倒嗎?豐沮玉門問起來,我可以告訴他們,我今天正好在生理期。”
滑應殊:“……”
所有人:“……”
滑應殊擦了擦頭上的汗,委婉地表示:“如果對麵發現了你的反常,你可以把這個理由作為備用計劃。”
清了清嗓子,滑應殊認真地解釋:“大部分情況,我都會幫你應付過去的——作為搭檔,我的用處就是這個。”
“但‘我’本身,是個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武者。所以至少咱們兩個之間要表現出一點張力,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你會帶著我去那裡。”
淩一弦心下微微一鬆。
隻跟熟悉的人對戲,這還在接受範圍內。
她回憶了一下曾經看過的電視劇:“要挽胳膊?”
滑應殊搖搖頭,臉上忽然浮現一絲壞笑。
“不用這麼平等的對待我,美人蠍對她的裙下之臣又蠻橫又傲慢。”
“來。”滑應殊朝淩一弦的方向挪了半個身位,衝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女王,踩我的膝蓋。”
淩一弦當即抬起腳來。
她腳上穿著一雙綴著碎鑽的黑色尖頭高跟鞋,鞋底是大紅色,風格非常的“美人蠍”。
淩一弦還沒踩實,足風未落,滑應殊就先誇張地慘叫了一大聲。
“——等等等等!”滑應殊趕緊叫停,“尊敬的大姨子,我是讓你踩我膝蓋,不是讓你一腳廢了我。你鞋尖這個方向,明顯是衝我半月板來的啊。”
他隔空比劃了一下:“前腳掌,踏在我膝蓋上就好。”
淩一弦按照滑應殊的指導,謹慎得像是學習一門新武功一樣,生疏地把鞋尖踏在滑應殊的膝蓋上。
“就是這樣。”滑應殊捏著淩一弦的鞋底,又手動調整了一下位置,“差不多了。”
對於動作的固定記憶,淩一弦稱第二,世上沒人敢稱第一。她很快就宣布自己出師:“我學會了。”
“真的嗎?”滑應殊把圓圓的墨鏡往下拉了拉,桃花眼裡露出狡黠的笑意,“那要不要熟悉下進階版的備用計劃?”
淩一弦問道:“什麼?”
滑應殊先是給淩一弦進行理論講解,看看她的接受性:
“還是踏著我的膝蓋,但這回順著我的大腿,一路往裡……”
“然後踢你的精./關?”淩一弦直白地問道。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淩一弦的表情、語氣以及神態,都堪稱正直。
她的思路也確實很正直。
在武學之中,有些分外脆弱的人體部位,是習武之人格外需要留心的死穴。
既要防止彆人攻擊這些位置,也要在必要時刻,拿這些位置去偷襲彆人。
以江自流的金鐘罩為例,除了雙眼、雙耳、口鼻之外,精./關也是金鐘罩的一處罩門。
如果不是淩一弦前天剛剛收容了自己身體裡的劇毒,可以在內力裡附著上微弱的毒性令人麻痹,她在思忖和江自流對戰的時候,也一定會把精./關作為攻擊的主要目標之一。
聽到淩一弦的答案,滑應殊當場坐直,滿臉都寫著拒絕:“算了吧,你彆學了,我還想留著自己的蛋蛋。”
少年班的其他人紛紛發出悶笑,顯然看到滑應殊吃癟很是愉快。
“好。”淩一弦從善如流地一點頭,“反正我要想踢的話,不用這麼慢、這麼曲折。”
滑應殊:“……”
他感覺,某個不能說的地方,此時正微微地生出些涼意。
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滑應殊打了個響指示意:“這回還是踩我膝蓋,但不要再用剛才的眼神看我。”
淩一弦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的眼神:“是……不夠冷嗎?”
“夠冷了,但不是‘美人蠍’應該有的冷。”
滑應殊露齒一笑,一字一句地指導道:
“再漫不經心一點,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不要用注視著對手的眼神瞪我。女王,彆把我放在心上,也彆把我看在眼裡。我隻是你的一件小小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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