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明秋驚把手搭在他們肩上的這個動作,兩人各自拉住明秋驚一隻手,環過自己脖子,用雙手將明秋驚手腕重重固定住。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肯定的眼色,像是冰麵上拉雪橇的哈士奇和薩摩耶那樣,架起明秋驚就飛奔著衝了出去。
“走嘍!!!!”
“哦耶!!!!”
兩人越跑越快,直跑得被架在當中的明秋驚雙腳離地,隱隱如同一隻吹拂微風裡的人形風箏。
三人臉上都帶著滿滿的元氣笑容,這歡快、愉悅、青春又充滿活力的一幕仿佛會被永久記錄在曠野的記憶之中。
異獸野區裡少無人煙。倘若此時有其他人能看見此情此景,大概會發自內心地感慨一句“年輕真好”吧。
像這樣令人欣悅的氣氛,一直持續到……
一直持續到,江自流和淩一弦認錯方向,一個想往東,一個想往西為止。
遠處的地平線上,隱隱傳來明秋驚的驚呼。
身嬌體弱的暗器流武者慘叫連連:
“鬆手、鬆手,不要拿我人肉拔河!臥槽,你們這是在兩馬分屍我!!!……聽我的,你們方向都錯了,要繼續往北,正確方向是往北啊!!!”
……嗯,年輕真好,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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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氣複蘇時代,明秋驚,一個暗器流武者,險些被自家兩個蠻牛流隊友執行了古代的五馬分屍大刑,說來也是慘。
吐槽欲滿滿地揉著自己的兩肩,明秋驚終於得以雙腳著地。
沒好氣地分彆看了自家兩個隊友一眼,明秋驚翻出定位的儀器看了一眼,最終調整了一個北方略略偏東的方向。
趁著明秋驚低頭整理衣物,江自流拋給淩一弦一個獲勝的眼神。
——看吧,剛剛他就說要往東!
——北偏東也是東!
明秋驚好像後腦勺上長了眼睛,敏銳抬頭,把四目交戰的淩一弦和江自流抓了個正著。
三人互相對視幾眼,最終在受害者明秋驚亮出了手腕以後,江自流和淩一弦紛紛心虛地轉開了眼睛。
隻見明秋驚的手腕上,儼然留著幾個被大力攥出的鮮紅指印。
這要是換了其他的暗器流武者,沒準都要把這兩個家夥訓上兩句——暗器流武者的功力全體現在細微操作上。
彆說手腕了,他們從手指尖到肩膀,都是要單獨跟保險公司買保險的。
把兩隻手腕比對了一番,明秋驚還是選擇把右邊的袖子往上拉一拉,又把左邊的袖子往上提一提,又時不時垂下眼睫掃上兩眼。
嗯,蒼天可鑒,這當然是因為明秋驚今天正好想要鍛煉左手暗器。
跟左手上的指印更加纖細小巧,絕對沒有絲毫關係。
就在明秋驚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的餘光忽然掃過了地上的些微痕跡。
原本愉快的笑意忽然消隱,明秋驚眼神連連閃動,猛然蹲下。
他撥開地上的沙土,以考古取證般的謹慎態度,從薄塵之間撚起了一枚細細的青砂狀物體。
手腕一晃,一個黑色匣子似的儀器就被明秋驚平平舉在手心上。明秋驚拿它對準掌心異物照了一下,很快,儀器就顯示出了一個象征時間的數字。
……不到半個小時。
明秋驚抬頭,和圍上來的淩一弦與江自流對了個眼色:“應該就在附近。”
那枚青砂似的硬質物體,應該是青砂虎身上脫落下的甲片。
和普通老虎不一樣,青砂虎身上負著一身堅硬的鎧甲。
普通老虎身上的斑斕紋路,展現在青砂虎身上,就是兩種不同顏色的啞光鱗片了。
這兩種甲片一種濃青近墨,一種淡紅微橘,因為橘色甲片在脫落後也會漸漸轉為青色,青砂虎之名才由此得來。
正因如此,明秋驚無法判斷這片鱗甲的脫落時間,也無法判斷它原本的顏色是橘紅還是深青,這才需要借助儀器加以驗證。
儀器顯示的結果是,這片鱗片剛剛離體不足半小時。
這說明,那隻S級異獸青砂虎很有可能還在附近,甚至現在,它可能正潛伏在他們的不遠處,隨時等待著伏擊他們。
一般來說,老虎是夜行動物,白天並不是它的活動時間。
但是,在武者和異獸的世界裡,一切皆有可能。
無需交換神色,三人自動找到屬於自己的站位站好。
即使事先未曾經過排練,但江自流和淩一弦仍然十分默契地把明秋驚隱隱籠罩在自己的回防範圍之內。
攻堅、盾守、和輔助。
這隻武者小分隊自創立以來,還是第一次呈現出了三角俱全的樣子。
明秋驚靜靜站在原地,目光無聲地在方圓數丈間掃過。
也未看他如何出手,雨點似的細針便以明秋驚為中心,春雨似地朝四麵八方潑灑而去。
與此同時,江自流將戒棍橫於胸前,拇指虛虛搭著變棍為刀的機關。
至於淩一弦,她早就抄起兩柄短匕在手,隻要用著不舒服,就隨時預備著扔下一柄,換上腰間的秘銀鏈槍。
銀針像是三人延伸的耳目,眨眼間就有了回應。
三人眼睜睜地看著,右前方飛出的銀針忽然在亂石叢前塌下一塊,仿佛是半路上被什麼東西擊墜。
和其他潑灑未息的銀針比起來,這一片針雨,就像是魯米諾試劑之下的血液痕跡一樣無所遁形。
像是意識到自己瞞不住了,匿身於亂石之後的猛獸站起身來。
它生著斑斕的兩色鱗片,身材高大,神態凶猛,肌肉發達得足以羞愧死全天下的健身教練,體重據目測至少也在一噸到一噸半之間。
長得大,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像是淩一弦他們小分隊一共三個,正好可以承包掉老虎今天、明天和後天的三頓飯。
做一休二,這事兒還整挺好。
不過,被這隻青砂虎凝視的三人,並未生出絲毫身為晚飯的自覺。
正相反,他們的眉頭齊齊蹊蹺地皺了起來。
江自流慢慢地說:“我記得,老虎不長這樣。”
淩一弦也幽幽說道:“我也記得,老虎不是長這樣的。”
明秋驚比他們兩個都靠譜一點,但仍要讚同道:
“《威脅性異獸分級名錄》上沒有類似的描述……這是新的變異品種?”
不怪三人發愣,主要是,眼前的青砂虎長得實在有點奇怪。
它腦袋頂上長了根明晃晃的彎角,屁股上又墜著一大把毛茸茸的尾巴,怎麼看怎麼不是青砂虎剛出娘胎的原始配置。
老虎這種生物,頭生王字,不怒自威。但那根角不偏不倚地遮住了腦袋上的花紋,就顯得有幾分憨氣。
再加上原本一根強健有力的一把變成一大叢,看起來瞬間從高檔產品掉價成地攤拖把。
要是注視它的人心思再歪一點,沒準要把這堆毛茸茸的尾巴,幻視成某種廠家新設計的情趣產品。
然而,就算模樣再怪,這也是官方認證的S級異獸。
特彆是,變異種或許比原初品種更加凶猛。
江自流張開手臂,左右兩端握住金色戒棍;而淩一弦像貓兒一樣的弓起腰來,肩膀舒張,蓄勢待發。
上策自然是不戰而屈人兵。
遇到高等級異獸的反應,就和普通人在野外遇到野獸時一樣:不要主動挑釁、不要表現出害怕和畏縮,同時要儘可能地展示出自己的強壯,並且在視覺上擴大自己的麵積……
這樣,假使猛獸不是太餓的話,就會主動退讓避開,去尋找下一個更容易獲得的狩獵目標。
青砂虎喉嚨裡發出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仿佛在衡量著淩一弦三人的分寸。
它一對精光四射的虎眸盯緊了三人,繞著他們轉起了圓圈。
淩一弦三人不卑不亢地以同樣的速度移動,和這隻S級異獸表現出對峙之態。
有幾次,青砂虎做出馬上即將攻擊的撲咬姿態。
有一次,它甚至猛地炸開了渾身鱗片,嘴巴大張,虎掌往前躍上一步,口中腥氣都幾乎撲上人臉。
然而,淩一弦三人沒有一人為止變色,更不曾露出弱小動物的畏縮奔逃之態。
像是判斷出這一組獵物不太好惹,青砂虎最後審視他們一眼,腳步緩緩往後撤去。
突然,淩一弦腦海裡的係統說話了。
“宿主,我提出一個建議,請您自行考慮是否攔住它。”
這道聲音,正好和明秋驚開口說話的時間重疊。
明秋驚說:“等等,我想起來了。”
一角五尾,這是《山海經》描述裡“猙”的外貌特征。
明秋驚雙眉緊緊擰起,舌尖抵住上牙床,語氣猶疑而迷惑:
“有沒有人知道……《山海兵》的封印碎片如果被異獸消化了,那會造成什麼結果?”
“……”
“……”
三人麵麵相覷,顯然是誰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但仔細一想也是,既然那片碎片就在青砂虎的巢穴裡,那說不準哪天青砂虎回到虎穴的時候,一個腦抽就把碎片給咽了啊!
“我們現在怎麼辦?”淩一弦低聲征詢兩個同伴的意見,“是現在回撤,把這件事報告上去,還是……”
還是,直接衝上去乾它一票?
這是一個一聽就知道,肯定是由淩一弦提出的問題。
因為作為隊長的明秋驚,是個經受過正統教育的少年班武者。如果讓他來做決定,那必然是以保護三人的安危為先。
而且遇到這種重要不緊急的事務,論理就應該彙報上去,由上級拿主意。
至於江自流,他性情其實相對平和。而且不會像淩一弦這樣,無論看到什麼異獸,都本能性地想要追上去乾一票。
淩一弦也不是被豐收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她補充道:
“按照《山海經》的描述,‘猙’的原型不但一角五尾,而且叫聲像是擊打石頭那樣。我看這隻青砂虎五條尾巴短短,角也圓鈍,而且剛剛的呼嚕聲依然很像貓科動物,沒準還沒完成徹底的變身……要是等它變化完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它實力會變成什麼樣。“
要按照淩一弦的性格來的話,遇到問題那肯定是晚解決不如早解決,可以憑乾架可能完事兒的情況,直接打就是了,用不著要往後拖。
萬一出了個三長兩短,那就早死早托生。
但江自流和明秋驚顯然有不同觀點。
兩票對一票,明秋驚斷然道:“我們先撤,回去報告。”
“好。”
說罷,就在三人已經慢慢往後移動之際,那隻先前都已經退去的青砂虎,忽然又出現在三人眼前!
這回,它像是主意已定一般,再無彷徨猶豫。像是看不見他們三個的戒備和警惕一樣,青砂虎直接對準三人,就是一個滑鏟!
實不相瞞,那一刻,明秋驚袖子裡的一把破甲錐都快飛出去了!
還是看這隻青砂虎竟然穩穩停在三人兩步遠之外的地方,似乎一時半會兒沒有攻擊意圖,才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三人一虎就這樣對視著,偶爾在私底下交換幾個眼神,彼此的神色都有點茫然。
——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
——有人帶了貓薄荷嗎?要是帶了趕緊拿出來。
——我不知道,我沒有帶,不要問我。
老虎既然按兵不動,淩一弦三人總不會主動挑釁,用自己一百來斤的身板,去跟青砂虎至少一噸的重量級扳手腕。
場麵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大概很滿意於他們三人沒有主動攻擊,青砂虎寬厚的肉墊踮起小碎步,又往淩一弦三人的方向……主要是淩一弦的方向走了一步。
淩一弦稍微有點懵:“它好像不打算攻擊我們。”
一麵說著,淩一弦一麵嘗試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讓我試試……”
她和這隻青砂虎之間的距離本來就是三人中最近的一個,邁前一步之後,青砂虎的鼻尖隻差一段小臂的距離,就能碰到淩一弦的鎖骨。
但饒是這般容易探囊取肉,青砂虎仍然沒有發起攻擊。
淩一弦想了想,試探性地在青砂虎身上摸了一把。
她這一下無意中就動用了平時擼老紅的手法,青砂虎眼睛微眯,看起來很是受用。
但淩一弦卻縮回了手:“……自流,還是你上吧。”
不行,青砂虎的鱗片跟箭頭似的,不但尾端尖銳,而且中脊部分還尖尖地突起一塊,宛如一顆三角錐。
真不愧是舌頭上都帶著倒刺的貓科動物,渾身上下都是大殺器。
像是這種危險性S級的貓貓,看起來隻有江自流才能招待得起。
勇敢自流,不怕擼貓。哪怕那是一隻一噸重的巨貓。
他試探性地把青砂虎從上到下擼了一遍,手法從一開始的緊繃到嫻熟,最後更是非常懂地撓上了青砂虎的下巴。
青砂虎被江自流摸得後腳撲朔,眼神迷離,身上原本洋溢的敵意也消退不少。終於,它一個翻滾倒在底下,很自來熟地對三人亮出了肚皮。
它腹部沒有蓋著鱗甲,而是一片雪白的毛毛,讓淩一弦見了就雙眼一亮。
動了,隱藏在DNA裡的毛絨控動了。
受到雪白柔軟肚皮毛毛的蠱惑,淩一弦伸手rua了上去。隻是一下,她整個手掌都陷進了鬆軟的白毛裡。
啊,好柔軟、好綿密、好溫暖……
天堂,這就是天堂的觸感!
在老虎……不,大貓的肚皮上一頓狂吸,忽然,淩一弦的手掌碰到了一個不甚規則的硬物。
她撥開老虎肚子上的毛毛一看,隻見一塊淡青色、像是沉澱著了雜質的水晶一般的碎片,正半進半出地卡在老虎肚子上的一處傷口裡。
這下子,淩一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來它是來找我們做手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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