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提醒明秋驚,他還沒跟一弦的這位……義父小叔大哥師父,總之就是這麼個人上一麵呢。
啼笑皆非地下加份力道,明秋驚沉聲道:“不關他的事。你今天來看人蠍乾什麼?是玉門發布的任務?”
武羅一聽到這個問題,就露出一個相當社畜的表情,緊跟歎口氣。
“有些事,不是任務兩個字就能說清楚的,你們明白嗎。”
武羅詳細解釋:“這確實不是作為正式任務發布,也不會作為正式任務留檔。但你的上司端茶水杯走到你麵前,和藹親地問候你‘小羅啊,你最近和自己的搭檔關係建立得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個人矛盾,交沒交流深入心得啊’的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有些事必須要去做。”
伴隨這段惟妙惟肖的模仿,一股濃烈的社畜之氣頓時撲麵而來。
淩一弦:“……”
明秋驚笑一下:“哦,原來是派你來打前哨——既然問你一個問題,那我也送你一個問題好。你猜猜,為什麼你上司會派你來乾這件事?”
“……”
武羅沒有立刻回答。他眼中浮起兩三分複雜情緒,顯然自從被擒以後,就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以後,他言不由衷地回答道:“那自然是,因為我和人蠍是搭檔,關係比旁人更密切。”
“你上司派你來乾這件事,不是派你來給我乾。所以說,咱們關係哪兒密切?”
人蠍饒有興趣地倚病床上,明明傷得隻有半條命,仍然紅唇叭叭地發出暴論。
“……”
霎時之間,屋裡的三個男性都靜默一瞬。
明秋驚和江自流同時忍不住回頭,人蠍若無其事地對視回去。
片刻以後,明秋驚不痕跡地重新把握住對話方。
他和藹地安撫下武羅飽受驚嚇的心靈:“往後沒準是一家人呢,乾嘛要說這種自己聽都違心的話呢。玉門最近的內部清洗,作大到連我們都聽到風聲,你這樣的聰明人總不會一點消息沒有吧。”
也不知道武羅究竟些什麼,聽到“一家人”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肌肉非常明顯地繃緊掙紮一下。
隨明秋驚說出後半截內容,他的表情才慢慢緩和下來。
明秋驚低下頭,放柔語氣,就那麼坦坦蕩蕩地、把當初從武羅那裡聽來的牆角,如數奉還給武羅。
“而且,我們的內線最近傳來一條消息……唔,您和那位孰湖生,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牽係?”
武羅猛然扭頭來!
他確實和孰湖是同父異母、血脈相連的兄弟。但這事是誰說的?
人蠍?
不,不能。她之前一直g市活,除非真泡上他的某個同事,不然沒道理挖出這麼早的內幕來。
那就是……武者局還a市玉門裡安插其餘的人?
武羅瞪大眼睛,要儘力地從明秋驚臉上看出什麼。
但明秋驚卻一言不發,隻是對他神秘微笑。
劇烈的衝擊之下,武羅一點沒懷疑消息是由自己走漏的,反而還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隱憂被明秋驚板上釘釘地從旁證實。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裡分明帶自己都無法忽視的氣弱。
“……我之前,給你們傳遞信號的。”
“是的,武羅生事發之前給我們拋眼神,這很好。”明秋驚淡淡地說道,“您現就有一個機會,能玉門沉船之前,跳出這座已撞上冰山的泰慘尼克號。”
武羅沉默一下,沒有說話。
天欲使之滅亡,必使之瘋狂。玉門這次做下的案件太大,已是讓武羅這個組織內部成員看都覺得心驚的程度。
他常年駐守a市這座政治中心,哪怕耳濡目染,也能明白這起惡□□件的嚴重程度。
a市是天子腳下,武者局隻要雷霆作起來,他必然成為首當其中的眾炮灰之一。
換而言之,他今天能被提前截這裡,甚至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就是……
不知道為什麼,武羅還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好像自己主送貨上門被套路的樣子。
他表露出順從之意,江自流扶他站起來,封住武羅幾處重穴。隨後,明秋驚獨門法拔下武羅上的暗器。
這期間,武羅一直頻頻回頭看人蠍。
“你說什麼就說吧。”注意到他的視線,人蠍傲慢地一揚下巴。
武羅猶豫一下:“人蠍,也能被你們策反嗎?”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隱晦。
武羅真正說的是:連人蠍這樣的家夥,你們也能容忍她成為汙點證人嗎?
據武羅所知,人蠍這個瘋批背不少案底呢。
要是連人蠍都以……
武羅眼中閃一絲明顯的意。
要是人蠍都以,那他有什麼不以!
淩一弦愣一下,沒聽出武羅的潛台詞。
她露出一絲笑紋剛說話,就被明秋驚眼疾口快地截走話頭。
明秋驚同樣隱晦含糊、不聲色地支開話題:“是啊。畢竟看到精衛的下場,誰能不心寒呢?”
武羅:“……”
明秋驚要是提起這個,那天就被他給聊死。
他這事上確實理虧,因為做掉精衛的工作,就是由武羅親主持辦的。而且一次沒能乾掉,他還極短的時間內補上第二次。
但是,明秋驚的言語,仍然像是醍醐灌頂一般,短短的時間內打通武羅一直沒能通的關節。
刹那之間,武羅總算明白,人蠍一直以來若有若無的針對從何而來。
他強笑一聲,心情複雜地對人蠍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深情的人。”
人蠍:“???”
人蠍滿頭問號,不知道武羅說什麼。
武羅低聲道:“精衛的事,我沒什麼好解釋的。逝者已逝,你、你節哀罷!”
他確實曾猜到,精衛是人蠍的男朋友。
但他確實不曾猜到,原來人蠍對精衛還有那麼兩三分的深情真心。
精衛那個人,武羅也曾和他有數麵之緣。倘若精衛底下有知,能看到這樣一位狂性大發的瘋批人,居然也肯為他一氣之下跳反武者局,必是死也瞑目吧。
終於捋清武羅思路的淩一弦:“……”
從武羅開口起,心裡就浮現出不祥預感的明秋驚:“……”
兩人默契地交換一個眼神,強行忍住那個非常問的問題。
——武羅心裡,人蠍究竟是個什麼形象啊?!
江自流和明秋驚一左一右,把武羅押送到樓下等候已久的武者局裡。
接下來,更為詳細的審訊、談判,就不關他們的事。
折回病房,明秋驚扶淩一弦重新躺下,替她已僵硬的四肢推宮活血。由於上傷勢嚴重,要保持若無其事的輕傷狀態,淩一弦也是費不少力氣的。
“如果一切計劃順利的話,武羅會和孰湖一一後,比較高調地叛出玉門。”
明秋驚微笑對淩一弦說:“這樣一是打亂a市玉門的內部軍心,二是還給玉門一份麵禮,三是,關於人蠍的消息,混裡麵也不會顯得打眼。”
順勢低頭,親親淩一弦露繃帶外的指尖,明秋驚說:
“我們接下來必然會有大作,你要是不錯的話,就要好好養傷,早點好起來啊。”
這句話對淩一弦來說,比什麼莫潮生的威脅都要好使。
她瞬間雙眼晶亮,重重地一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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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投名狀,也能暗地裡抱有一點“玉門內部自己黑吃/黑,就是死也不心疼”的微妙心理。武羅和孰湖的叛亂,給a市玉門帶來一段聲勢不小的混亂,同時也成為掩護人蠍的絕佳煙/霧彈。
但為淩一弦的個人安,接下來的時間裡,“淩一弦”這個份,還是被冷處理。
“淩一弦”辦休學續,不再學校出現。
她的病房也由市中心的武者醫院,秘密轉移到另一處對外打私人醫院名號的五層小樓裡。
豐沮玉門顯然還沒反應來,人蠍其實早就被武者局暗度陳倉。
他們對於人蠍的叛變同樣耿耿於懷,明裡暗裡搜集有關人蠍的線索。
考慮到“淩一弦”這個人,本來就是人蠍帶人皮麵/具營造出的份,他們搜查的觸角隻消失的淩一弦上微微一轉,就更地投入到對人蠍本人相關特征的搜捕去。
這些事,由探病的明秋驚一點點說給淩一弦聽。
他講故事的口吻溫和,但修辭卻很幽默,淩一弦順明秋驚的話,腦海裡勾勒出玉門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模樣,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點缺德的笑意。
淩一弦目前休養的醫院雖然秘密,但作為隊友的明秋驚和江自流,以及為家人的莫潮生肯定是知道的。
莫潮生一開始陪淩一弦兩天。
隻是,他們才相處不到半個小時,兩個人就開始吵架。
至於吵架的內容嘛……emmmmm。
寄居淩一弦腦海裡的海倫係統,以壓上自己的數據庫發誓,這兩人吵架的內容,真是連狗都不吃。
像是什麼淩一弦精力十足的大叫:“去你大爺的莫潮生,看我鯉魚打挺一躍而起,燕子旋堂直取你豐隆、陰陵兩處穴位!”
以及莫潮生毫不留情地嘲諷:“但憑你現體狀況,大鵬展翅剛開到一半,就聽到胸肋之間嘎巴嘎巴嘎巴嘎巴四聲脆響,原本養好的肋骨因為作幅度太大,骨折!”
係統:“……”
原來這就是“言語大打出”的現場版。
真是統活得久,什麼事都能看到。
這兩人吵得熱火朝天之際,係統額外分出一點曆,關注一下床底下老紅的表現。
隻赤焰獒怪不怪地一翻眼皮,懶洋洋地換個姿勢繼續趴,還非常人性化地抬起兩隻前爪,一個最舒適的姿勢搭上自己兩隻大耳朵,重新陷入夢鄉。
係統:“……”
首,這狗已成精吧。
其次,你們兩個吵架的內容,還真是字麵意思上的狗都不吃啊?!
總而言之,莫潮生真的努力儘到自己最大的父愛,他整整留下來陪伴淩一弦兩天。
——這兩天裡,他共計跟淩一弦吵六十八架,強行武力壓製淩一弦十三次。
兩天以後,終於看不下去的醫生,委婉地建議莫潮生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開闊一下心情,這樣對淩一弦的病情很有好處。
莫潮生跟醫生確定:“你是說要讓淩一弦出去走走對吧。”
醫生嗬嗬地笑起來:“沒有呢莫生,我們這裡的建議是,您最好也單獨出去走走,好好地放鬆放鬆呢。”
莫潮生:“……”
莫潮生隱約感覺自己被針對,但莫潮生不說。
既然不照顧淩一弦,莫潮生就把更的精力放打擊玉門這件事上。
作為曾的早期玉門內部人士,而且還和玉門鬥智鬥勇足足十餘年,莫潮生比精衛、武羅、人蠍都要更加接近這個組織的本質。
他的殺傷力無論對內對外,都令人不小覷。
他的加入下,對玉門的打擊變得更加高效而精確,相應的,莫潮生也因此變得更忙。
突然背上一堆加班任務的莫潮生,平均每三天才能抽出功夫來探望淩一弦一次。
但讓他放心的是,淩一弦雖然單獨住院,但並不是沒有人照顧。
她的隊友裡似乎有個男孩子很靠譜。
至少每次莫潮生前來探視淩一弦的時候,這個男孩子都是剛走不久,而他留下的雞湯啊、剝好皮切成塊的水果啊、給淩一弦帶的課堂筆記啊、剛剛紙巾疊好的小玫瑰花啊……什麼的,一概都還新鮮熱乎。
莫潮生一開始,隻覺得淩一弦狗運不錯。
他就像每一個操老父親心的家長一樣,對淩一弦一頓輸出教育:“還行,外麵這一年來總算沒白混,結識的隊友人品不錯。”
“你們好好相處,像這樣的朋友,我雖然不曾有,卻也知道一旦維持的好,友誼是以綿延一輩子的。”
淩一弦無聲地飄開視線。
淩一弦對白牆眨眨眼睛。
淩一弦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莫潮生說:“其實,我也不止秋驚這一個隊友。不然哪天,我單獨介紹自流給你認識認識?”
對他們小孩子家家的事,莫潮生一點不感興趣。
他渾不意地答應一聲:“嗯,行唄。”
緊接,莫潮生隨口問道:“不你乾嘛特意把這個隊友介紹給我,怎麼,他要找我辦事啊。”
“不是的。”淩一弦很真誠地說,“就是覺得,你們兩個之間,能挺有共同語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