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周桃把齊磊朝她吼的那一段說出來,大夥兒又都沒了脾氣,全蔫兒了。
齊磊說的對,做的是生意,不是開善堂,這事兒你仔細想想,還挺讓人後怕的。
而同時,也都不笨,也意識到了問題在哪兒,大夥兒意識跟不上了!
不光齊國棟和他小舅子這麼想,連唐奕、吳寧、楊曉和徐小倩也意識到了,他們現在的身份變了,思考問題不能那麼狹隘了。
尤其是徐小倩,眉頭緊鎖,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而其實,徐小倩想問題的角度的比任何人都要遠,都要獨特:
如果這件事兒出來之後,哪怕身邊有一個人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他也不至於朝周桃吼,不至於發那麼大的火。
齊磊的自控能力強到不是人,就從那晚的同床就讓徐小倩深刻的認識到,這家夥有多變態。
所以,真讓齊磊發火,而且還得吼出來,不太容易。
而且,以徐小倩對齊磊的了解,他是不會為任何一個人情緒失控的,所以,他並不是因為周桃的態度而發火。
答案其實是他自己。
他在對自己發脾氣,因為他太孤獨了。
他沮喪的是,做出一個有爭議的決定的時候,身邊居然沒有一個支持者,更沒有人理解他的想法。
可是,怎麼才能幫到他呢?
而齊磊看到大夥兒的那個鵪鶉狀態,又有點壓不住火,特麼的,還來?都這麼經受不起打擊,你們開個屁的公司!?
可是,不能吼了啊,再吼就炸營了!
強壓鬱結緩和語氣,“其實吧,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兒,咱們這些人有一頭算一頭,老鴰落在豬身上,誰也彆笑話誰。”
“東拚西湊出來的草台班子,想成角兒,路還長著呢!”
“我也就是丈母娘和老耿調教的好,其實也不咋的。”
“特麼的!”啐了一口,“老子現在還後悔呢,咋就手軟了呢!?應該往死裡弄的!”
“一起使勁吧!”
大夥兒噗哧一笑,氣氛略有緩和。
不過,大夥兒心裡都有數兒,這一年多確實太順了,路還長!
今天這事兒雖然不大,但是,足夠引以為戒。
周桃突然道:“那個總裁班我有點想去。”
齊國棟點點頭,“在京城是吧?挺好,去呆兩月,長長見識唄!”
兩人說完,趙維來了句,把大夥兒都逗樂了。
“那咱去北大之前,是不是得補一下初高中的課啊?畢竟是大學呢!”
好吧,三個文盲,沒一個念完初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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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齊磊他們就準備回尚北了。
這邊徹底沒什麼事兒了,而且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要開學。
說實話,大夥兒真的特彆希望開學。
上學太舒服了,起碼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把這些破事兒拒之門外,誰特麼也彆找我,俺的主業就是學習。
趙維開車送他們回去。
車子一出哈市,就仿佛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一眼看不到頭兒的大地被白雪覆蓋著,公路旁樸素到讓人向往的農居和村落,與哈市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
吳小賤突然來了句,“我有點想四姑家的大茬子粥了,要不咱們彆等暑假了,開春就去玩兩天吧!”
眾人居然沒有人反對。
與城市裡的種種相比,白河子那種光腳下田,摸魚摘瓜的日子,確實有些讓人神往。
楊曉則道:“我有點想寇仲琪那個沒心沒肺的了,和她在一塊兒,姐覺得自己特彆正常。”
“現在”苦著臉,“我覺得自己特彆不正常!”
結果,唐小奕突然蹦出一句,“彆想了,那女流氓眼裡隻有張洋,沒有你!”
楊曉:“”
楊曉有點嫉妒,突然麵無表情地來了句,“老娘連個想的人都沒有!”
“嚓!!”
“絕交了。”
“”
“”
“”
“”
車內一陣沉默,塑料姐妹,淋漓儘致。
等到齊磊想說話的時候,發現吳寧、唐奕和楊曉已經睡過去了,唯獨身邊的徐小倩目無視著前方的風擋玻璃。
卻是不知道她是在看玻璃,還是看窗外的風景。
齊磊,“想什麼呢?”
不問還好,徐小倩聽罷似乎做了某個決定,眼神突然堅定起來,突然抓著齊磊的手,湊到他耳邊,“你說,我出國好不好?”
“嗯?”齊磊一滯,“不說好一起上北廣的嗎?”
徐小倩淺淺的一笑,“就是想出國啊!”
齊磊看著她,感覺不像開玩笑,對視片刻,“行!我陪你。”
徐小倩微微扁嘴,卻是沒說什麼,隻道:“我就隨口一說,還沒定呢!”
齊磊,“那你慢慢想,我哪都一樣。”
徐小倩,“真的?”
齊磊,“當然真的!咱都這麼有錢了,哪不一樣?”
徐小倩點了點頭,沒說話了。
這話,齊磊不是第一次說。
他早就標榜過這樣的說辭,開公司就是為了財務自由。財務自由了,身體也就自由了,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唄。
之前,徐小倩也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徐小倩那個精確的人生規劃,上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大學、出國什麼的,早就被她拋之腦後了。
像齊磊說的,有錢就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唄兒。
所以,她想和齊磊一起去北廣,到大學裡繼續沒心沒肺下去。
可是,今天徐小倩的想法變了!
她意識到了齊磊的孤獨,也意識到了,他們這幫人,如果不能成為他的助力,就隻能成為他的累贅。
所以,她生出要出國的想法。
畢竟,學經濟,學金融,學如何管理一家公司,當下的國外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她要好好想一想。
因為她是徐小倩,她能給予齊磊的,不應該僅僅是陪伴,還應該是攜手向前的奮勇。
不得不說,徐小倩覺醒的有點晚了。
在這一點上,誰也比不了吳寧。
幾乎就是三石開始起步的一瞬間,吳小賤就已經校準了他的未來。
他是最清醒的,知道自己將來要乾什麼,兄弟們將來要乾什麼。
所以,即便齊磊一遍又一遍的吹噓著,有錢就可以自由,可以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吳小賤就從來都沒信過,更是堅定不移地貫徹著他的出國路線。
因為他很明確,他不想做累贅,更不想做旁觀者。
對於徐小倩的突然轉變,齊磊表麵沒怎麼,可是心裡已經翻江倒海,咒罵不斷。
“這三個小b崽子,你等著的!!”
他哪裡看不出來徐小倩的心思,必是今天的事情對她產生了觸動。
要知道,徐小倩彆看已經徹底“石化”,更是和楊曉學的好像什麼都無所謂。
可是,有些內心的東西,永遠都無法撼動,她的自尊心太強了!
特麼的,攪的老子不得安寧!!
正怨恨著,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齊磊沒什麼反應,卻是把睡覺那幾個都吵起來了,一個個瞪著迷迷糊糊的眼珠子,豎起耳朵聽。
好吧,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齊磊那破手機一響,準保是有事兒,還有完沒完了?
可是,隻聞齊磊接通之後叫了一聲,“章姨”
大夥兒提著的心算是落了地,幾乎都是動了動身子,繼續睡覺。
你還彆說,以前覺得,事兒最多、最能起幺蛾子的,就是齊磊這個老丈母娘。
可是現在再看,什麼渣子班啊,什麼這個那個的,這都叫事兒嗎?
而且,最近這段時間來電話的,最踏實的就是章南了。
從來不問他們生意上的事兒,也隻關心他們在外麵的生活問題,比齊磊親媽還踏實。
這次也一樣。
剛才齊磊給章南打電話問總裁班的事兒,問完,齊磊也沒多解釋就給掛了。
章南估計他們是遇到什麼問題,才想起總裁班,也猜出齊磊可能情緒不太對,所以也沒急著刨根問底。
估摸著過了小半天兒,應該穩定了,這才打電話關心一下。
而齊磊確實情緒穩定了下來,但心裡的怨氣倒是沒怎麼消,老丈母娘來電話,正好可以傾訴一下。
就把大概情況和章南解釋了一下,包括那三個小屁孩有多氣人,順便還說了下總裁班的事兒之前真應該聽你的。
對此,章南聽得出來齊磊已經處理好了,也就沒發表什麼意見,隻道總裁班她會再幫忙留意。
然後就是回來之後,讓齊磊先歇兩天,之後來家裡吃個飯,她有件小事和齊磊商量,隨後就掛電話了。
齊磊收起手機,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再不去想那三個倒黴孩子,從此把這三混蛋玩意從腦海中抹去,永遠再也不可能有交集。
不僅僅是三個熊孩子,現在,齊磊把三石公司的那些破事兒全都扔在腦後,想的是開學,是答應十四班的牲口門這學期乾掉實驗那幫牲口,是重新做一個快樂的小二b,享受最後的少年時光。
然而,這世間有些事兒本來就沒有對錯,隻是所處的角度和立場不同罷了。
這世間的有些人,也不是你想忘記就能忘記的。
就在齊磊和小夥伴兒們在車裡晃晃悠悠往尚北走的這個時間,哈市一間破舊出租房內。
這是一間最簡陋的出租屋,進門隻有一個房間,從裡到外隻擺了一張大床、一張小床,還有地中間的煤爐子和在門口的一個舊碗櫃。
房間隻有一個窗戶,上著霜,遮擋了本就不太充足的陽光,使得屋裡黑曲曲的。
然而,就是在這樣簡陋的破屋中,董秀秀裹著棉被蜷縮在小床上,嘴角掛著甜甜的傻笑,正對著媒爐邊上的李鑫嚷嚷:
“二哥,咱們有錢了,你彆學廚師了,回來上學吧!才耽誤一個學期,還趕得上呢!”
李鑫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你懂啥!我就願意乾廚師,我師父對我可好了!”
董秀秀扁嘴,卻是沒說話。
李鑫說廚的師父確實好,真心教他,可是下手也狠,李鑫腰上有一塊淤青已經一個禮拜了,到現在都沒好。
就是他師父踹的,磕在灶台角上了。
此時,李鑫依舊是那副對誰都沒好臉色的樣子,把煤爐上做著的一口小鍋端下來,挪到床頭。
“大人的事兒,你少管!”掀開小鍋蓋子,“嘗嘗!”
董秀秀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著小鍋裡奶白色的湯水,嘿嘿傻笑:“燙”
李鑫瞪眼,“燙也得喝!鯽魚湯,可補了呢!”
說完,不管董秀秀,回到媒爐邊,和許晨一起對著那張支票大眼瞪小眼兒。
半天才感歎一聲,“三十萬啊!”
許晨嘿嘿嘿的笑,“三十萬啊!”
這時,董秀秀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傳來,“等咱拿回來錢,你們想乾點啥?”
乾點啥
想乾的多了!!
許晨想讓李鑫回學校上學他成績其實比他和秀秀都好的。
李鑫則是想再租一個大一點房子,起碼彆四麵漏風
他還想回江北的兒童福利院看看院長奶奶帶一堆禮物,告訴她他們掙大錢了。
還想給三人一人換一身暖和的衣服再給秀秀買個書包,從小到大秀秀就沒用過書包。
他們還想給賈老師買一套英文的電腦雜誌,沒他的教導,就沒他們今天的手藝。
可惜這些雖然想要,卻都不是他們最想的!
回頭看了一眼秀秀,李鑫給許晨使了個眼色。
隨後對董秀秀道,“彆磨嘰那些沒用的!這不還沒拿著呢嗎!?”
一邊讓許晨把支票收起來,一邊囑咐道:“把湯喝了,然後自己吃藥!給我躺那兒睡覺,我和許晨去看看遊戲賣了多少錢出來。”
董秀秀一聽,“我也要去!”
李鑫瞪眼就罵,“不聽話揍你!睡覺!”
“哦”董秀秀訕訕的應著,乖乖喝湯
而許晨和李鑫,則是在爐子裡填上煤,然後裹緊大衣出了門
他們三個是孤兒,所以才會三個人,三個姓。
在兒童福利院裡長大,到了14歲按照國家規定,就不能在兒童福利院呆了,要轉到社會福利院
可惜社會福利院再也不是小時候有院長奶奶護著的烏托邦。
到了這邊的孩子,上學的已經很少了,要麼徹底放羊到社會上混,要麼已經開始打工掙錢
總之很亂
加上一些其它的原因,三兄妹搬了出來。
哥倆出了家門,天上開始飄起雪花很美
卻讓本就不太暖和的哥倆,縮的更緊,以抵禦寒冷。
頂著雪,走了好久才到哈醫大一院。
輕車熟路的上到內科所在的樓層,在一個診室門外探頭張望
屋裡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醫生,正在接門診,不經意間看到門口的許晨和李鑫。
和善的讓示意他們再等一會兒。
等看完最後幾個病人,才把他們叫進來,“不是應該明天過來嗎?秀秀呢?”
沒等兩個孩子說話,就笑著道,“不過今天過來更好。”
從抽屜裡取出一份申請表,遞給兩人,“把這個拿回去,讓你們社會福利院蓋個章。”
“院裡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以後來透析,可以省下一大半。隻收一個物料的費用。”
“另外”又拿出一個表,沒遞過去,隻是給倆人看了一眼,“這個我就替你們填了。”
“科室這邊今年的經費比較充足,從原來的30,給你加到50。”
“這樣的話秀秀起碼在透析這一項的費用,一個月有一千塊錢就夠了。”
許晨欣喜的接過表格,仔細的看著,“蓋章就行?”
尿毒症。
也就是腎功能衰竭綜合症
簡稱——腎衰竭。
隻有兩條活路,要麼換腎!要麼長期做血液透析。
一個月八次,每次在當下的費用是600元。
這個費用根本就不是他們負擔得起的。
即便福利院會支付一部份的費用,可是那點錢連吃藥都不夠。也隻是按最低的治療標準來給錢。
醫院這邊也在儘力減免,可還是不夠
幸好
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比如院長奶奶,比如賈老師比如眼前這個張杏林。
看著張杏林遞上來的表格,李鑫眼圈有點紅,“張叔謝謝你!謝謝你救秀秀的命!”
張杏林無謂所的擺了擺手,“彆扯沒用的!”
瞪著李鑫,“你老老實實給我回去上學是正事!是當廚師那塊料嗎?”
“我”李鑫一下哽住,嘿嘿笑,“我挺喜歡當廚師的。”
這時許晨安奈不住了,給了李鑫一下,“你彆說沒用的。”
說著話,難掩激動,“張叔,您之前說的那個事兒還算數不!?”
張杏林一怔,“什麼事?”
李鑫也反應過來,“就是你說的啊,有30萬就能給秀秀換腎。”
張杏林愣愣的看著他們,“對啊是我說的啊。”
他還沒反應過來,他確實說過,換腎的費用起碼三十萬。
可是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卻沒想到,隻見許晨從棉服裡麵貼身的兜裡,小心的請出那張支票
緩緩的推到張杏林麵前,說出一句讓他半天也沒反應過來的話
“我們要給秀秀換腎!”
“我們有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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