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身體有點僵硬,怔怔地望向自己走過來的人。
這不是彆人,正是她那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剛正不阿的程師兄,程易。
鐘魚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這種情況下,對於她而來,這必然是極其不妙的。
因為藺無闕身份暴露,她執迷不悟與其狼狽為奸,已經被列為人人喊打喊殺的妖魔邪道,這就等於跟所有人都撕破臉了。
所以程易追殺上來,不用想,那肯定是抓她回去認罪伏誅的。
鐘魚的手裡冒出了一層冷汗,生硬地扯出笑容來,道:“程師兄。”
程易麵色很冷,怒道:“你還知道叫我師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明知藺無闕真麵目是什麼,你還死乞白賴地湊上去!你是活膩了嫌命長是嗎?”
程易那冷直的怪脾氣,動怒起來對誰都不客氣,而且罵起人那是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的。
是條噴火龍。
鐘魚暗自深吸了一口氣,但她也不打算油嘴滑舌騙人,便道:“程師兄。抱歉,我心意已決。”
程易氣結:“你!”
“冥頑不化。”他麵色陰沉地冷哼出一聲,隨後提起劍,不留情麵地說道:“今日你不若跟我回去認罪,我便親自替師門清理門戶!”
程易是說打就打的狠人,眼看道理說不通了,他就直接動手。
鐘魚一驚,也急忙用劍擋住了。
但她終究不是這把配劍的主人,不能儘力發揮,而且她本身就不是程易的對手,幾個來回,敗下陣來那是肯定的了。
但鐘魚不可能束手就擒,她負隅頑抗。
程易更為惱火,卻也沒有下死手,終於硬邦邦地說了軟話,咬牙道:“鐘魚跟我回去。裴師兄也不會不顧你死活,你若痛改前非,宗門自有有辦法保住你。”
“而且我……”他說到一半,像是顧忌著什麼,說不下去了,轉而吼道:“喂!我說了那麼多,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程易用劍抵住了鐘魚的劍,兩股淩厲的劍意針鋒相對。
鐘魚吃力地扛著,咬緊牙關,大聲道:“沒有!我不會跟你回去的,程師兄,你彆管我了,不打死我,你就放我一馬。”
求你了大哥!
把我當個屁放了不行嗎。
程易估計也是被她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氣到了,麵色黑如鍋底。
他頓時就氣笑了,隨後便冷笑道:“好,很好。那就把你打死算了!”
程易似乎動真格了,掌心凝力,手中劍意大開,直接就把鐘魚的劍給震飛了。
鐘魚一驚,而下一刻,她的脖子上就橫了一把冷光凜凜的劍,微微刺痛。
她動彈不得。
程易不至於真的殺了她,但看這架勢,他是想要把她帶回九重宗了。
鐘魚臉色就很難看了,無語地看向他。
程易沒鬆手,冷聲一哼,道:“哼。早知道就不該跟你廢話。”
鐘魚試圖作最後的掙紮,解釋道:“我道心不再,鬼迷心竅,沒法回頭了。師兄,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你抓我回去,隻會讓我死得更慘。”
“你給我閉嘴。”
鐘魚默了一下,沉聲道:“你弄我回去也沒用。藺哥……他會帶我走的,何必瞎折騰?”
程易麵色難看,終是沒忍住,問她:“你就對那邪魔外道如此死心塌地?鐘魚,你是不是也有病,非要喜歡那樣的?”
不管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她都像魔障了一樣,獨獨喜歡藺無闕那個人。
真是瘋了。
鐘魚看著滿麵難以理解的程易,道:“是。我就喜歡他那樣的。師兄你……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
鋼板直男你根本不懂愛情。
程易麵色冰冷,直直道:“我是不懂。反正你必須跟我走!”
“程師兄,勉強不會有幸福的。”
鐘魚口乾舌燥地說了好多話,都沒能動搖程易這塊硬石頭,然而她這句話不知道是哪個字戳到他的良心了,突然頓住,他麵色繃得很緊。
程易耳根有點紅,道:“我……我不勉強你。”
鐘魚:?
等等,你心裡在想什麼?
然而,她根本沒有問話的機會,程易就要粗暴地強製帶她走了。
而在離開之前,前麵突然一道劍光閃過,將程易的劍給劈開了,尖銳的劍鳴十分刺耳。
而鐘魚在短暫的驚愕過後,頓時心中大喜,她看準了脫身的機會,反手一掌後推,猛地脫離了程易的控製。
“你!”
而程易此刻根本應顧不暇,他匆匆擋住迎麵而來的攻擊。
而他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束縛爬起來並且拿回配劍的柳寒移的臉時,麵上閃過一絲驚詫。
但程易很快就把驚愕壓下去了,他就嘲諷地冷笑,道:“柳兄,你不會也要墜入魔道?”
柳寒移咬牙,道:“並無此意。隻是還人情罷了。”
他能悄悄掙脫束縛,就說明他已經恢複了不少。而他此刻拿回自己的配劍,與程易對打起來,是比鐘魚得心應手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鐘魚感覺這兩人對打廝殺,比她跟程易打的時候,要凶狠多了,恐怖多了。
程師兄剛剛簡直跟她鬨著玩兒的。
劍光繚亂,火花四濺。
一身清高正氣的柳寒移悶聲直打,而程易就是一邊打一邊不忘出言諷刺。
“天音宮首席弟子,竟偏袒邪魔外道,什麼清風傲骨,也不過如此。”
柳寒移沒有理會,隻是冷靜地勸道:“鐘姑娘若現在回九重宗恐怕難逃死劫,程兄你強行帶她回去沒用。九重宗避嫌,若不想乾預此事,不如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鐘魚暗暗吃驚。
看不出來這小夥子你很上道啊,知恩圖報不說,還一句就切中了要害!
程易麵色微沉,冷道:“與你無關。”
話音一落,他就更加瘋狂凶猛地打了過去,兩人劍光交錯,劍意淩人。
顯然,程易要更厲害一些,本就負傷的柳寒移麵色青白,已有節節敗退之勢。
而這時鐘魚的立場也很清楚了,不能被拖走,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所以隻能幫著柳寒移對付程易。
鐘魚在程易的後背偷襲,她深吸了一口冷冰冷的空氣,然後凝力狠狠打了一掌上去。
對不住了。程師兄。
程易沒料到鐘魚會在背後陰他,立刻就中招了。
準確的來說,他震驚,應該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把她當成防備的敵人,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下手還這麼狠,眼裡一時驚愕不已。
程易後背被打中,靈力一時不穩,接著就被柳寒移刺傷了手臂,手裡的劍就掉了下來。
他眼睛裡有了紅血絲,什麼話都不說了,隻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鐘魚。”
鐘魚其實是有點心慌的,她不是為自己出手‘串通’外人偷襲他而慌。
她慌的是,程易那怒不可遏又好像有點受傷的眼神,這反應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鐘魚:“程師兄,抱歉。”
而趁程易受傷,柳寒移就急忙拽上她,道:“快走!”
鐘魚沒有猶豫,隻看了一眼滿手血的程易,便轉身,與柳寒移禦劍離開了。
程師兄你保重吧。
兩人離開了,鐘魚直接讓柳寒移去猊平山,而在短暫的猶豫後,就柳寒移也就服從安排了。
鐘魚本來對他心裡還存著疑慮的,誰知道沒等她逼問,柳寒移就語氣不怎麼好地自己交代了。
他說是那隻詭異的雪鴞在控製他,讓他不得不聽從。
鐘魚驚訝,看向在她身邊張著翅膀,煞氣騰騰地飛著的雪鴞,心裡鎮定了下來。
逃亡再落魄再困難,她也並不是在孤軍奮戰。
“謝了。”鐘魚聲音有些疲憊地說了一聲。
這話不知道是對雪鴞說的,還是對柳寒移說的。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總算是順利逃離北冥海那鬼地方了。
沉默無聲,氣氛有點低沉冷凝。
柳寒移猶豫了兩下,還是開口說話了,道:“程兄……你程師兄大概並不是真的要殺你,剛剛,他是故意放你走的。”
鐘魚微微驚訝。
柳寒移想了想,就換了一種說法,解釋道:“我剛剛一劍靈力渙散劍意不穩,若想擊潰他令他不能有所行動,是遠遠不夠的。”
但程易當時的劍掉了,他沒有去撿回反手撲殺,說明他是打算作罷了的。
放她走,放他們走。
而且,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程易擋在所有人之前衝上來,可能開始就打算親自送鐘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