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候,柳寒移倒是挺有眼力見,自己就去把那條斷角偽蛟拿去處理了。
雖說柳寒移修為不低,已辟穀,不必為果腹犯難,但是畢竟這魔界靈氣稀缺,他無法修煉,吐納吸收天地靈氣那套功法自然就亂了,所以那久不曾有過口腹之欲就回來了。
柳寒移平時不說,一身傲然正氣,開始拒絕鐘魚的‘接濟’。
可後來他發現魔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後,漸漸就妥協了,這就說明問題了。
藺無闕把鐘魚當成一條廢物鹹魚那樣圈起來靜心地養著,不是鬨著玩的。
藺無闕看似恣意妄為、喜怒無常,做什麼都隨心所欲,但實際上,他是把什麼都考慮到了。
難怪了,鐘魚會對他那麼死心塌地。
想必什麼都不必多說,藺無闕,她也體會得到,這是屬於他們之間那種無言的默契。
想到這裡,柳寒移垂眼看著砍成一段段的蛟肉,隨後串起來,隻是自歎不如地兀自笑了。
或許鐘魚說的對。
最應該看開一點的人,是他。
柳寒移烏雲密布的心情忽然散開了,他深吸一口氣,向火堆走去。
鐘魚大概是被藺無闕殘暴的喂法給荼毒得厲害,但凡是熟的,是人吃的味道,她都覺得那是人間至味。
終於吃到是正常人吃的東西,她感動得想落淚,道:“柳道友。你要是不想修煉了,就搞烤串吧。”
柳寒移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一項技能,其實自己也驚詫了。
不過鐘魚往死裡誇,彩虹屁不要錢地狂吹,久了,就讓他有一種自己是真的天賦異稟的錯覺。
實際上,柳寒移也沒做什麼,他也就是按著很正常很普通的步驟,一步步去做而已。
所以突然被捧起來的他就很受寵若驚了,從來沒被人這麼熱情直白地誇讚過,他有點不太好意思。
像柳寒移這樣孤傲清俊的人的臉上,在他們麵前,第一次出現局促、不好意思、又隱隱自信的神情。
當然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在一旁表情陰沉冷漠的藺無闕是注意不到的。
因為他目中無人是眼裡誰都沒有,除了偶爾看看鐘魚,對他其的漠不關心,甚至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柳寒移就屬於不會讓他多看一眼的那一類。
鐘魚當然不忘討好一直沒說話的藺無闕,笑盈盈地問道:“藺哥,你要試試嗎?”
她拿了兩串,遞給他。
藺無闕看了烤得油亮的肉串一眼,又看了笑容滿麵的鐘魚一眼。
他麵無表情,在心裡泛起一陣冷沉沉的不快,涼幽幽的。你笑什麼?知道是誰養你嗎。
鐘魚看他沒動靜,也不說話,以為他不屑這些凡夫俗子的東西,高貴冷豔得很,懶得搭理她。
她訕訕地收回手。
但在她收手回去的時候,藺無闕突然就把她手裡的一串取走了。
鐘魚一愣,然後她就看到藺無闕拿過那串肉,畫麵有些不入,他一口吃了下去。
明明是一口吃掉的豪邁吃相,這讓他做出來,卻又不失優雅。
而在她驚訝的時候,藺無闕麵色平靜地吃完那串肉,什麼話都沒有。
半晌,他又從善如流地把她另外一隻手拿著的那串給拿走了,那竹子簽上麵的肉眨眼間就沒了。
鐘魚愣愣看他。
這會兒彆說鐘魚驚訝了,就連柳寒移看到如此詭異的畫麵,也傻眼了。
當然他畢竟是知道收斂的,不敢直勾勾地盯著看,他很快就低下了頭。
麵上的神色一變,仿佛是在閉關修煉中遇到了令人激動的挑戰,總之……他烤得更認真了。
鐘魚傻傻地看著,連吃都忘了吃了。
藺無闕就發現了她看著自己發呆,拿串的動作沒停,側頭看她,眉頭狠狠一皺:“怎麼?”
鐘魚很感慨,道:“我原來一直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我欣喜若狂,在努力克製自己。”
原來藺哥你也吃普通人類的東西啊!你早說啊!你早說我就不用那麼悲壯得迎合你的口味那麼久了嗎?
想起那些吃過的那些‘奇怪大補品’,此刻她心裡簡直能留下一串串嘗遍人生苦味的血淚。
藺無闕把她麵前得肉串都吃完了,聽到她說完後,似乎也反省了一下。
他沉吟了一下,隨後頗有鄭重地對她說,眼神難得有些憐憫,認真道:“以後給你吃這樣的。”
以前給她弄來的那些東西,是很難吃。
是養的方式不太對,難怪一直都不長肉。藺無闕陷入了沉默的深思。
他不擅長照顧人,當然也從來沒養過彆的,鐘魚是可以說是最上心,花最多心力的了。
雪鴞隻要沒死,他都不會去管的。至於給它喂什麼東西,怎麼喂,那從來都不是他考慮範圍之內的事。
這儼然是個失敗剝案例,所以他經驗匱乏。
鐘魚對藺無闕會弄什麼奇葩東西給她吃,已經不抱期待了。
她主動要求,連聲道:“嗯嗯嗯。烤肉我也會,做飯也會學的,請務必讓我來。”
入魔後,這沒有必要做。
藺無闕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垂眼看著她的臉,還是答應了,“嗯。”
鐘魚笑意更深。
火堆裡的火焰映得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像極了那掛在枝椏上那熟透了的山楂果子,有些誘人。
藺無闕支著手,他沒再動竹子串了,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看她吃得滿嘴油,他就伸手優雅從容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漬,兩人四目相對,恰時火堆裡的火星子劈裡啪啦的。
饞人的香氣裡飄著一絲絲膩歪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