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想見他。”謝朗直視張謙, 眉目黑沉, 周身氣息寒如冰窖。
張謙呷一口咖啡,“也行。”
收好電腦,他站起來, “你們跟我來。”
上車後, 司機開車,張謙坐在副駕駛,回頭問謝朗, “你還真敢上車, 不怕我騙你?”
“我來的時候, 給季明安留過話, 如果10點以前我沒再給他打電話,他會報警。”謝朗語氣平靜,“從酒店出來, 到咖啡廳,我一直走在大路, 都有監控,咖啡廳的監控也能證明我、小魚、你三人一起出來。我們上了你的車。
如果我和小魚出事, 警方第一個要調查的人就是你, 張氏集團在準備上市, 你不會做什麼。”
看一眼張謙,“假設你騙我, 也不敢正大光明做什麼, 現在是法治社會, 張氏無法一手遮天。”
張謙眯起眼,“你怎麼知道張氏要上市?這個消息,我確定沒有透露過半分。”
“我有自己的渠道,查張氏,是有備無患。”
謝朗握著陳雩的手,眸底印著陳雩的臉,嘴角彎起,情緒柔和下來,“我有很重要的人,我們約定好,一起上大學,一直在一起。”
陳雩又把自己的手,往謝朗掌心塞一塞,也衝謝朗笑起來。
張謙沒在意陳雩和謝朗之間的粉色氣氛,他大笑,“你確實很聰明,比你那草包哥哥聰明多了,謝啟趕走你,真是他的損失。”
他摸摸下巴,“不然,你來張氏好了,我給你發揮的舞台。”
謝朗拒絕,“不用了。”
張謙聳聳肩,“好吧。”
接下來,張謙又說了他查到哪些信息。
直到車子拐進區民區,在一處小區停下來,他才沒再繼續。
“下車。”
張謙告訴謝朗,“在13樓,1302,你們自己上去,密碼8789,我會讓看他的人到門口。”
“好。”謝朗拉著陳雩下車,上了樓。
用密碼開門,謝朗對坐在客廳的兩個保鏢點頭,他們顯然收到了通知,起身就直接離開。
門開著的一間房間裡,一個邋遢的中年男人一手被拷在床頭,動彈不得。
張謙沒那麼善良,無緣無故背了十五年黑鍋,總要討回來,並沒有善待男人,隻保證他不死,其他並不管,這會虛弱得厲害。
謝朗站在門口,冷漠地看著他。
中年男人原本低著頭,聽到腳步聲,抬起來,眯起眼打量謝朗和陳雩,聲音嘶啞難聽,“你們是誰?”
“馮遠山,我來問你幾件事。”
謝朗的眉眼間,被暴躁、狠戾和陰鬱填滿,是因為陳雩在他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他才能壓下心中的惡龍,不做出觸犯法律的事。
“第一件,15年前,有人讓你綁架謝啟年僅4歲的兒子,那個人是誰?”
“第二件,你跟曾夢瑤,是什麼關係?”
馮遠山之前,已經把事情原委告訴過張謙,現在也沒必要再隱瞞,何況這件事,本來就徹底瞞不住了,“能是什麼關係,沒關係,就是雇主和雇員的關係,她給我錢,我幫她辦事。讓我綁架那小孩的人,就是她。”
觀察了謝朗半天,馮遠山笑了,“我認出來了,你就是15年前那個小孩對不對?其實當年我雖然收曾夢瑤錢,找人綁走你,但也沒讓人虐待你,按理,你應該感激我,你知道曾夢瑤給我下的,是什麼指令嗎?”
陳雩眉頭緊鎖,背脊竄起涼意,他從男人的話裡,感受到滿滿的惡意。
而且,道他媽的謝!
臉呢!
馮遠山繼續,包含惡意:“弄傻你,實在不行,殺了你。”
謝朗語氣緩緩,“我知道。”
陳雩猛地轉頭,輕聲喊一聲,“謝朗。”
喊完,卻不知道可以說什麼。
幾秒後,他抿緊唇,貼近謝朗,空餘的那隻手,搭上謝朗背脊。
“我沒事。”謝朗摸摸了陳雩的頭發,安撫陳雩的語氣溫柔。
再看向馮遠山的時候,他的神色沒變化,冷冰冰的,視線像冰劍,落在馮遠山身上,馮遠山本能發抖。
“你還幫曾夢瑤做過什麼?”
馮遠山指尖縮一下,“沒了。”
“撒謊。”謝朗盯著他,“你現在都交代清楚,我就讓你去自首,我國法律有規定,犯人自首,可以酌情減輕刑罰。
所以,你說,還是不說?”
馮遠山跟謝朗對視,審視謝朗,猜測謝朗知不知道另外一件事。
謝朗黑沉沉地看他,說了一個時間。
“六年前,七月十二號。”
馮遠山瞳孔驟縮,但僅僅就那麼一秒,很快又收斂起來,“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謝朗麵無表情,又說了兩個關鍵詞,“大雨,車禍。”
“我——”
謝朗打斷他,“你不願意說,是想替曾夢瑤把罪頂下來嗎?我手裡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那場車禍是蓄意謀殺。
你本來隻是綁架,還是從犯,最多判幾年牢,但再加兩條人命,數罪並罰,你會死。”
男人身體抖了抖,表情逐漸變得恐懼。
死亡。
誰都會畏懼死亡。
馮遠山終於確定,六年前的那場車禍,謝朗知道,也有足夠的證據。
他的肩膀垮下來,更個人更顯老態,“是曾夢瑤找到我,讓我製造一場外車禍,她的目的,是殺時謙。”
果然。
謝朗收攏五指,指甲陷入肉裡,凸起的骨節泛白。
他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咬著牙,聲音仿佛從牙縫裡蹦出來,“為什麼?”
想起時謙的笑。
想起時謙的溫柔。
還有那些,時謙給他的,自從外公去世後,他再也沒有感受到的家庭溫暖。
謝朗再也控製不住,大步走到床邊,捏緊的拳頭,重重砸在馮遠山身上,他把馮遠山的頭死死摁進枕頭裡,馮遠山說不出話,無法呼吸,四肢並用掙紮,拷住他的手銬不停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
“當年綁架我,是曾夢瑤為了逼傅景鳶和謝啟離婚,為了讓他兒子成為謝家名正言順繼承人,她成功了,已經成功了!
我、傅景鳶都已經離謝家遠遠的了,為什麼還要動時謙!”
“謝朗。”
陳雩麵色一變,從後麵抱住謝朗,額頭抵在他背脊,“冷靜下來。”
謝朗沒鬆手,眼睛裡,籠罩瘋狂和暴戾。
陳雩擔心不已,鬆開他,轉到謝朗身邊,抓他的手,又把他的臉轉向自己,“謝朗,我們約定好的。”
約定。
謝朗眼睛眨了下。
“小魚。”他的聲音很輕,手上的力道,一點點變小。
“我在。”
陳雩拉著謝朗,遠離馮遠山,靠上去,抱住他。
“我在,我陪著你。”
謝朗把頭埋進陳雩肩胛,緊緊抱著懷裡人,拚命汲取他的體溫。
漸漸的,他冷靜下來。
謝朗壓抑的聲音響起,“我沒事了。”
他鬆開陳雩,轉而扣住陳雩的手,再麵對馮遠山,語氣是冷靜後的冰冷,“告訴我,為什麼要害死時謙。”
馮遠山大口大口呼吸,剛才險些窒息的感覺,令他心有餘悸,再也不敢投機取巧,小瞧謝朗,把當年的事,完完整整說出來。
“要怪就怪時謙,謝啟、傅景鳶都放棄了,偏偏他還繼續查綁架案,還被他拿到證據,他不死,我們就要坐牢。
曾夢瑤天天睡在金銀窩裡,她願意坐牢嗎?
我那會也結婚有媳婦,兒子剛出生,我不能坐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就隻能他時謙死!”
謝朗沒再被激怒。
隻是又恨,又凶,又冷地看一眼馮遠山。
“我們走。”
他牽著陳雩離開。
到樓下,他們看見張謙,他還沒走。
“張總。”聽到聲音,張謙回頭。
路燈下,謝朗的身姿挺拔,臉上輪廓雖然還顯得青澀,卻已經隱約能看見成熟後的光芒萬丈。
他在距離張謙一米的位置停下,認真說:“謝謝你,張總。”
張謙愣一下。
謝朗又說:“對不起。”
為他曾經將滿身的恨意和暴戾錯放到對方身上,道歉。
“哦。”張謙擺擺手,“沒什麼,你就是個孩子,那目光也不痛不癢,沒什麼。”
他倚在車邊,點了一根煙,盯著謝朗,“馮遠山,你準備怎麼辦?”
“報警。”謝朗垂眸,“他和曾夢瑤,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張謙這才緩緩笑了,“好,我現在就讓人把他丟警局去。”
“等一下。”謝朗抬起頭,“請你再幫忙看著他兩天,後天再送他去警局。”
頓一頓,“這筆買賣你不會虧。”
張謙目光審視地在謝朗臉上轉一圈,很快明白謝朗的想法。
“明白了,確實不虧,那我再幫你看兩天。”
過一會,張謙摁滅了煙,語重心長,“謝朗,你很聰明,也還年輕,有大好前途,不管有多少仇恨,你得信國家,信法律,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它一定不會缺席。”
謝朗抬眸看一眼張謙,許久說:“我知道,謝謝。”
張謙搖搖頭,又問:“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
謝朗說,“我們還想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