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文藝複興時期的思想家、科學家、哲學家喬爾丹諾·布魯諾, 因堅持科學宇宙觀、反對經院哲學引起羅馬宗教裁判所的恐懼與仇恨, 在那個全新文明即將到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布魯諾被羅馬教徒誘騙逮捕、宗教裁判所將他活生生折磨了八年後架上了火刑架。
當然……他死後也獲得了天主教為他平反的待遇, 但名義上的平反是否能與他遭受的八年酷刑、與他接受的殘暴火刑所抵消,這就見仁見智了。而且吧, 在文藝複興那場文明vs愚昧的意識形態戰鬥中,如果文明輸了, 那麼被燒死的布魯諾能不能獲得平反還是倆說。
從貞德的表情上看她似乎知道布魯諾是誰, 所以她悲傷地凝視著這位黑袍人良久後, 又看向轉向那些亡靈士兵——如果能壓下心中的恐懼, 任何人看著這些亡靈士兵們的形態都不能不心生觸動,慈悲的聖女貞德、被架上火刑架燒死時沒有發出憤懣之詞、而是連喊了六聲“耶穌啊”的貞德為士兵們落下滾滾淚珠, 她悲傷的麵孔上滿是不忍和傷心,可是她並沒有退讓,她將視線轉向布魯諾, 溫柔而堅定地說道:“我能感受到你們的痛苦, 我與你們感同身受。但是, 不行。”
直升機上的電視台攝影機清晰地記錄下了這超出人類常識的一幕,火焰中的聖女貞德以柔弱的身軀擋住了即將進入聖彼得大教堂的亡靈大軍與自稱布魯諾的邪惡巫師, 她的嗓音柔美而清晰, 響徹整個羅馬教廷聖地:“我們這些死去的亡魂不該影響到仍舊活著的人,布魯諾先生,如果地上的人有罪,那就讓有權審判他們的人來審判他們。”
“貞德閣下, 您認為死亡剝奪了我們複仇的權力嗎?”黑袍人問道。
貞德慈悲地道:“仇恨不能化解我們的痛苦,布魯諾先生,仇恨隻能玷汙您高潔的靈魂。”貞德抬起被捆縛的手,指向廣場中的人類,“世人記得您的偉大,他們知道你的名字與功績……也知道曾經的罪人對你犯下的罪。人們會永遠記住這一切,記住您的高潔不屈,記住罪惡者的肮臟齷齪,無敵的時間也不能將其改變。”
“如果某天起,當人們不再需要這處聖地,這裡將因被人們舍棄而被曆史的塵埃永久掩埋,而您,布魯諾先生,您仍將被人們銘記。”
“您高貴的靈魂如果被仇恨玷汙,那該是多麼讓人遺憾的事。”
黑袍人沉默不語,貞德的目光轉向場上的亡靈士兵們,表情中再度浮現悲傷:“而這些痛苦的靈魂,他們的存在是人類的愚昧犯下的罪,如果人們忘記了他們,人們自然會遭受到那愚昧罪業複活後的懲罰,那是人們自行選擇的道路……但我們至少可以讓這些痛苦的靈魂得到安息,讓他們忘記那絕望悲傷的記憶。”
貞德不再出聲,倆位隔著時空的、同樣遭受過火刑的靈魂默默對視。
良久後,黑袍人戴上了烏鴉麵具,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出來時的黑洞大門,聖女貞德向他的背影微微躬身,似乎在是為黑袍人作出的決定致謝。
黑袍人身後,那些呆板的亡靈士兵們僵硬地移動脖子看向大教堂頂端,仿佛是在遺憾著什麼,“哢哢”聲中,這些亡靈士兵也邁動步伐回轉,緊跟上黑袍人的腳步。
惡魔依然站在現身之地,安靜地看著這一切。黑袍人走到祂身前再度衝祂行禮時惡魔也再次微微頷首回禮,隨後黑袍人進入了黑洞門內,那些亡靈士兵回到鑽出來的地表位置笨拙遲緩地向下爬,惡魔仍舊站在原地,隔著開闊的廣場與站在大教堂門口的聖女貞德對視。
靠近大教堂的人和直升機上的高倍攝像頭清晰地捕捉到了聖女貞德那微微帶著些許恐懼的神情,能說服亡靈大軍退去的法國民族英雄、天主教聖女,似乎……畏懼著惡魔!
讓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的對峙中,聖女貞德開了口,她的聲音仍舊柔美動聽、具有如同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的神奇魔力,柔韌卻堅定地:“尊敬的恐懼之主宰閣下,沒想到能在人間看到您的分|身。隻是希望您能記得與我主的約定,我所立足之地,您不能進。”
惡魔猙獰可怖的麵容上露出個諷刺意味十足的冷笑,但祂似乎沒有興趣與這位天主教聖女浪費口舌,側頭轉身,身形在空氣中消失無蹤。
現場目擊者們目瞪口呆,無數雙視線猛然集中到一句話“逼走”惡魔的聖女貞德,卻見……成功退走惡魔的貞德顯得萬分疲憊,連身形都出現了形體不穩、隱約要被周身的火焰蓋過的跡象。
明明隻說了一句話就逼走了惡魔,卻似乎給聖女貞德增加了巨大了消耗,她自立的身體蜷縮起來,年輕稚氣、充滿勇氣的麵部開始模糊,圍繞著她的火焰侵蝕著她的身體,在極短的時間內,偉大的法國民族英雄、天主教聖女便萎靡得猶如高溫下的蒸汽,甚至連離教堂最近的人都快要看不清楚貞德的存在了。
聖女貞德重返人間的時間是如此短暫,最後的時刻、在她的身軀再度被火焰完全吞噬的時刻,人們看見蜷縮著的她吃力地抬起頭看向天空,隻能隱約看到輪廓的麵部似乎露出了眷念不舍的表情。
火焰將貞德完全覆蓋,她的形體徹底消失,之後,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也從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上萬人現場目擊了這震撼的、直擊心靈的一幕,雖然很多人因觀念受到衝擊過大的關係其實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但某種酸澀卻在人們的心頭不約而同地彌漫看來。
“我記得聖女貞德是法國人的英雄、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是為什麼被燒死的?”有人呢喃著發出質疑,這個問題能回答的人不多……很多人學習曆史隻為應付考試,出校門就忘,再加上白人世界的“快樂教育”弊病,法國人自身都不一定能對自己國家的民族英雄有多少了解,更彆提外國人。
“好像是異端,電影裡演過。”有人接道。
“異端?聖女貞德是異端?開什麼玩笑!”又有人不可思議地道。
“似乎是英國人的陰謀?還是貞德被什麼大公賣給了英國人來著?”
“法國人是豬嗎?為什麼要出賣自己國家的英雄呢!”
“這誰還記得,可能是貞德得罪人太多了,噢對了,不是說貞德是個蕩|婦嗎?”
“放屁!”
“閉嘴!”
另一邊,則是響起這樣的討論聲:
“我的天,布魯諾變成了邪惡的亡靈巫師?那是我們知道的那個布魯諾嗎?!”
“他死得很慘,有怨恨也是很正常的吧,對了,他就是在鮮花廣場被燒死的呢!”
“對,聽說在被燒死前還被折磨了八年,就像是猶太人在納粹集中營裡過的日子那樣。”
“誰叫他是個科學家呢,文藝複興時期的科學家可不是什麼安全職業。”
“為什麼布魯諾帶來的亡靈裡麵那麼多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