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按謝三元說了算, 騙過來的十四名巡查與之前躲懶睡大覺那個全乾掉最爽快, 王林死活把她勸住了——倒不是王林有聖母病講究個不殺生, 而是忌憚對方的高科技武器、得留點人質在手上讓對方投鼠忌器。
……嗯, 把自己比喻成鼠什麼的……也就王林說得出口了……
為了更大的勝利，大夥兒忍住了殺人的念頭把十五個巡查全給腿打折、耳朵後麵植入皮膚下的內線聯絡裝置直接連皮帶肉挖掉、再統統關到禁閉室裡麵, 就留個“合作態度”良好的漢克斯巡查長在大廳——這也不是講啥人道主義，而是王林預備著萬一敵人發現不對派人強攻, 就把丫推出去當炮灰……
騙過來十四人是漢克斯權限內的極限, 繼續調動在崗巡查的話, 主控整個分部安全係統的主腦搞不好會把他的權限暫時關閉, 指望不上艾倫的漢克斯知道自己的命想要保住就建立在他有園區安全權限上了，很老實地向王林交代了此事；王林也沒天真到以為抓到個巡查長就能搞定所有武裝人員, 便暫停騙劫行動，尋找其它內部突破路線。
第四車間與第五車間回廊處的娛樂室是輪休的雇員們消磨時間的好去處，除了內中裝載的各類vr娛樂設備、聯網遊戲外, 最能吸引大家興趣的是對不聽話奴隸的“調|教”——給左右兩個車間的值班巡查隨意塞點兒零錢, 他們就不會理睬閒出屁來的人是不是從車間裡拖走個把個奴隸。隻要稍後這些奴隸能活著交回來, 那就誰都不會惹上麻煩。
當然……多數情況下值班巡查不會讓無聊的同事們拖走比較有價值的精靈和熊貓人，年輕健康的人類奴隸也不行——熊貓人是很緊俏的商品, 精靈也難免會遇到趣味彆致的主顧, 年輕健康的人類除了當移植載體外還是活的器官容器，這可都是錢，吝嗇到骨子裡的艾倫長官是不會容許重要的商品被隨意糟蹋的。
巡查長被艾倫長官罵走，輪休的幾名巡查沒法兒再“借”來有活力的玩具, 百無聊賴下隻好從隔壁車間隨便拖了個滿臉胡子的壯漢過來當人肉沙袋。這名土著壯漢的徒手武力並不比這些巡查低，奈何脖子上戴了個奴隸環、雙手雙腳上還有隨時測量心跳血壓腎上腺素的環狀裝置、表現出暴力行為就會被電擊製裁，根本沒法兒反抗，隻能蜷縮成一團咬牙苦挨；如是死撐了十餘分鐘後人家玩膩了、對他的不反抗不哭嚎索然無趣，你推我我推你半響後，猜拳選出來兩個倒黴蛋拖著奄奄一息的胡子壯漢往急救室走。
“又來？”急救室的醫生一臉不滿，“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先生們，治療艙啟動次數是要登記上報的，你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k-13號園區是個暴力傾向者集中地嗎？”
送人來的巡查笑嘻嘻地：“不要在意這麼多，傑克醫生，大不了我們巡查隊的治療次數讓給他用，反正每個月的額度都是空著的。”
傑克醫生低頭看了眼那個頭部腫脹的土著，略微有些不舒服：“算了，把他送進4號艙。輕點兒，我不想我的治療室出現屍體，見鬼！”開啟4號治療艙輸入生理液，非常不高興的傑克醫生語帶威脅地：“我再次申明，今天是最後一次，不然我會向總部申請精神評估。”
巡查們誰也沒把神神叨叨的傑克醫生說出口的威脅當回事，嘻嘻哈哈地離去，氣得這個老先生憤憤地砸上門。
“這些家夥越來越胡來了。”歎息一聲，頭發花白的傑克醫生有些頹然地坐回去。
他實在非常厭惡這份工作，但安蓋爾公司給外駐殖民地的雇員有三倍薪水待遇，在老家藍星，他這種傳統醫學專業的人很難找到這麼好的工作——血液病在兩百年前被攻克，人體造血細胞融入自癌細胞中提取的活性基因後血液病這一疾病徹底成了曆史；之後3d仿真器官打印科技麵世、平民的收入也足以應付仿真器官移植，多種領域的內科醫學專業便岌岌可危，醫生從頂級職業一步滑入失業大軍。
若醫學科技隻到這一步還罷了，隨著八十年前醫療界突破了大腦移植神經接入的門檻，替換掉腐朽的身體獲得新生便成了藍星主流階級的追求，整個世界對“人道主義”的定義和認知飛速下滑，甚至出現為了取得健康的身體而主動向弱小國家挑起戰爭的戰爭狂人——整個市場的迫切需求下，各國政府不得不努力將矛盾向外轉移，如安蓋爾公司這樣在宇宙中尋找合適移植載體的星球進行殖民的“星際時代海盜公司”應運而生。
傑克醫生原本是不支持這種與謀殺無異的大腦移植更換身體熱潮的，但相比煌煌大勢，個人的反對實在不算什麼……所有人都會老去，老去的人中又有幾個甘心就此腐朽老邁、安心接受死亡的呢？
更彆提……過了七十歲後，雖儘力保養也仍能察覺到自身各處器官功能衰老的傑克醫生，漸漸理解到死亡是如何可怖——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會老朽到不能動彈，老朽到有一天會躺進棺材。年紀越大的人就會越懼怕死亡，這和是否文明無關、和教育程度無關、和個人修養無關；麵對老死的威脅，傑克醫生低下了頭顱，為了能在某天替換上某具年輕健康的身體、為了積攢手術費用，他加入了他看不起了幾十年的安蓋爾公司，搭載殖民的星艦來到這顆星球，參與了將這顆美麗星球變為地獄的盛宴。
神情有些恍惚的傑克醫生視線飄向一號治療艙內浸泡在生理液中的精靈，那是約一小時前被送過來的，進門的時候這個精靈身上沒有一塊好皮，現在倒是恢複得差不多了……平板的身材和略微偏向硬朗的麵部線條很難讓人相信這個精靈在生物學上是個雌性，但女性就是女性，親手為這名精靈治療的傑克醫生依然難掩愧疚——他渴望獲得年輕的新身體，為此他可以抹去自己的良心進入劊子手的行列，但踐踏生命、踐踏智慧生物這種行為依然會讓他良心不安，眼見公司同事愈加行為放浪、肆意妄為，仍舊保持著最後一絲人性的傑克醫生難免不安。
“唉……”歎息一聲，傑克醫生起身走到桌前，抬手點開待機的3d屏幕，猶豫再三後打開報告文檔，手指在彈出的鍵盤按鍵上幾次懸起又放下——向總部申請對k-13的巡查隊進行精神評估是他職權的一部分，但這麼乾真的能讓這些同事稍作收斂、將那醜陋的獸性關回籠子裡嗎？
“怎麼可能呢。”傑克醫生不由得苦笑，他來到這顆星球工作也有好幾年了，哪個部門的巡查隊不是這樣將多餘精力發泄到本地土著身上？而為了讓各個部門能保持正常運轉，公司對這方麵向來也是不予計較。
再次長長歎息，傑克醫生關上3d屏幕，拖著步子走到運行中的治療艙前，抬手隔著透明觀察口摸了摸這位年輕女性精靈的麵部，這麼年輕的女孩兒，如果是藍星人的話搞不好正過著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享受著年輕男人的追捧求愛……可她隻是個野蠻落後星球的精靈土著，所以她隻能如現在這樣任人魚肉。
感傷的傑克醫生，他的悲傷情緒也就隻限於感傷罷了。以藍星的主流社會道德觀來看傑克醫生不能算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他會為這顆美麗星球的慘狀懺悔，會見不得公司同事對這些智慧生命的肆意踐踏，會為本土土著的境遇扼腕歎息——但他也確實不能說是個好人，他的人性也就隻是表現在懺悔和不忍上了，他自己非常清楚當他有機會更換新的身體時，他絕不會因為憐憫而拒絕。
就像現在，他再怎麼可憐治療艙裡的女精靈也不會想著要將她放走、讓她回歸自由的天地，因為放走她的責任傑克醫生承擔不起。買下來放生這條路傑克醫生也不會去考慮，畢竟稀有的精靈太過昂貴。
一聲幽幽的歎息在傑克醫生身後響起，因年邁而反應遲緩的傑克醫生愣了一下緩緩回頭，驚駭地發現他的治療室內居然多了個人……一個長相跟藍星人不太一樣、卻又明顯不是本地土著的人。
“你……”傑克醫生下意識將手按向到腰部的報警按鈕，但當他把手摸到腰間時，才驚悚地發現報警裝置不見了！
“在這呢。”來人向傑克醫生展示了下手裡的小盒子，又隨手將其丟到地上，一腳踩碎，“漢克斯說你年紀大了神經萎縮，沒有植入內線頻道，對吧？”
傑克醫生有些驚慌地後退半步：“你、你是誰？”
王林沒說話，隻是用一種又遺憾、又憐憫的眼神兒看著這個老人——和那些已經黑到家、無藥可救的巡查不同，這個醫生的靈魂原色是被大片黑斑汙染的白，也就是說……這本來是一個好人，隻是沒有堅持到最後便選擇了所謂的“與光同塵”；恐懼之源提取的信息符合王林的猜想，這個從業多年的醫生在年老前的人生軌跡是可以用“聖人”來形容的，不求名利、一生付出在醫學事業上，也曾為藍星主流社會的道德觀改變痛心不已、振臂疾呼。
“卿本純良，奈何畏老呢。”王林搖搖頭，不廢話直接道，“我是來救人的。你們這個所謂的k-13號分部，乾的是什麼喪儘天良的活兒你自個兒清楚。現在我要乾掉你那些已經不是人的同事，要用你這兒的治療艙救人，你是要反抗到底，還是願意在生命威脅下跟我們合作？”
王林手上沒有拿武器，也沒有拿刀比著對方的脖子作威脅，他就是這麼站在這兒平淡地講出了這句話讓對方做選擇——這個老醫生是他在奴隸園區內發現的唯一一個人性未泯的人，他願意給對方做選擇的機會。
傑克醫生大約是覺得王林看上去沒那麼危險，稍稍恢複了冷靜，聞言皺眉，緩緩搖頭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安蓋爾公司都不是你能對付的。”
王林放鬆一笑：“我進入這個奴隸園超過一小時，你聽見警報響過嗎？”
傑克醫生麵色微變，王林又道：“或許你們很輕鬆就征服殖民了不少星球，包括這個星球。但是宇宙這麼大，並非所有的力量你們都了解……”王林抬起左手，指向自己空蕩蕩的右邊，“比如，你看得到他嗎？”
傑克醫生愕然轉移視線，卻見空無人處突兀地出現一名黑發金瞳、麵色蒼白的神秘男子，男子渾身上下被黑霧籠罩，隻有麵部與骨節瘦長的雙手清晰可辯，現身後，還對著傑克醫生微微一笑，笑意冷冽如冰。
傑克醫生倒吸口冷氣、後退半步撐到辦公桌上，而這還沒完……王林的身邊又多出來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謝姐：尼瑪），壯漢懷中抱著個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的人，正對著傑克醫生怒目而視。
“……”傑克醫生嘴皮抽動，他從未想過要背叛安蓋爾公司，畢竟背叛是需要足夠的籌碼的，不可能再有勢力或個人比安蓋爾更財大氣粗，但是看到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時傑克醫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k-13號分部的巡查長漢克斯抽死過人，同樣傷痕的屍體他曾經親眼見過。
“快……把他送進2號艙！”
謝三元輕手輕腳把就剩半口氣的老哥放進治療艙內，頭發花白的老醫生便將她擠開湊上前去插維生管、戴氧氣罩、調配護理生理液，謝三元轉頭看了眼王林，王林衝她稍稍點頭，示意她讓專業人士來。
平時行動遲緩的傑克醫生隻用三十秒就啟動了治療艙，艙門關閉後約兩分鐘左右，就剩半口氣、心跳呼吸脈搏都微乎其微的“肉團”老哥便神色穩定下來，艙身數值表上低到紅線下的數據也開始緩緩回升；傑克醫生擦了把汗，心情複雜地轉頭看治療室內多出來的另外三個男人，籠罩黑霧的男子顯然是超過他的理解能力的，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將視線停到王林身上。
“多少還算是個人啊。”最先出現的男人歎息著道，這句話明明沒有特指，卻讓傑克醫生忍不住麵皮發臊，這個男人坦然地直視著傑克醫生，以似感慨、似拷問的語氣問出了個讓傑克醫生抬不起頭來的問題，“我的家鄉地球有句老話，人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你們藍星人認為剝奪他人生命來延續自己的壽命是物競天擇強者生存，這是錯的，跳出你們製定的框架外，這種扭曲獸性的行為必然要接受製裁。雖然晚了點，現在就是審判開始的時候。醫生，你曾經也是個想做人的人，後來你走錯了路，如今是要回去繼續當個人，還是執迷不悟當野獸，你要選擇哪一邊？”
傑克醫生沒有回答，他緩緩地低下頭，蹲下去，雙手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當然分得清楚對錯，但他有得選擇嗎？
男人再度歎息了一聲：“你要是回答不出來就算了，就當做你是被我們脅迫從命的吧。”
王林並不認為自個兒是個道德高尚的人、也不覺得自家有那個站在道德製高點評判彆人的資格，社會是非常能影響人的，在藍星那種大環境下能保存著丁點兒人性未泯就算是很有良心了。至於一通嘴炮就能勸人幡然悔悟什麼的……那也太不實際，能讓這個藍星人醫生把肉團老哥救活這趟就算沒白跑。
正要抬腳走人，傑克醫生忽然開口：“主腦、主腦在執行官辦公室的正下方，控製那裡才算是控製整個分部的安全係統，進入主腦的權限隻有執行官艾倫有。”
王林愕然回頭，傑克醫生已經從蹲姿變成坐姿，正頹然無力地望著他：“不控製主腦的話，首席執行官艾倫腦死亡、或是與總部失聯超過二十四小時、又或是分部防禦程序毀損50%以上，修建分部時放置在所有建築物牆體中的n82炸|藥就會把方圓五公裡全部炸上天，所有雇員和六萬名奴隸都得死。”
“臥槽！”王林驚了，尼瑪這些家夥還真是喪心病狂！
首席執行官艾倫的“必須死”待遇立馬換成了“不能死”，還必須儘快將其掌握。王林趕緊掏出從俘虜巡查耳後挖出來的內線聯絡器（在漢克斯的指點下換了個通訊頻道）聯係其他人放棄四麵點火行動，全部趕往執行官辦公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