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零一章
國會大夏前的廣場上坐著六、七十個年齡不等、從業範圍從上班族到流浪漢皆有的男女, 齊齊抬頭看著國會大夏前端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袖珍小人。
革命者a出現在視頻中時因沒有參照物的關係, 誰都沒有想到他……或者說, 祂, 居然是個身高不到十七厘米的細小“人偶”——當看見祂的真身時,一瞬間小山勇都有種自己跌入某種騙局的錯覺, 並下意識觀察四周尋找那個可能存在的3d立體投影儀。
但當革命者a慷慨激昂地講述起這個肮臟的國家政府是如何建立起保證齷齪者竊據高位的統治慣性、如何讓強者的頭顱永遠貼服地麵時,小山勇就顧不上去分心其他了, 他很快就陷入了革命者a講述的真實所帶給他的驚愕、震撼、憤怒與痛心之中。
日本政府, 或者說, 日本從古至今的統治者對日本國民的奴役調|教, 自日本島上誕生文明那一刻便已經開始進行。地球上所有的國家和地區、那些原始古老的統治者們其實都是這麼乾的,隻是相比其他地區, 日本這個島國內部對國民的閹割更加殘酷——日本是唯一 一個自封建時代到如今,皇權(王權)沒有中斷過的國家。
華夏國數代王朝更迭,歐洲大陸各國滅國都不知道滅國多少回, 而這樣的徹底改天換日、將社會資源再分配的事情從未在日本發生過……日本天皇製是世界曆史上最長的君主製度, 哪怕是鐮倉幕府時期皇室仍然擁有特殊地位。
在民智未開的時代, 日本人發自內心地認為天皇是天照大神的的後裔,明治維新後, 昭和天皇指揮策劃相繼發動日本侵華戰爭和太平洋戰爭、給全亞洲包括日本本國人民帶來沉重負擔和慘烈傷亡的戰爭期間, 日本人依然將天皇尊為神子,全身心地貢獻自己乃至家人的性命為天皇而戰。
小山勇從來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是70年代生人,在他的意識中這些應當是理所當然的、天經地義的, 就算他給日本社會僵化的論資排輩社會共識壓得一肚子的怨氣也沒讓他以為日本國的社會風氣有什麼徹底錯誤的地方——他並不是那種能夠輕易地把責任都甩給他人的人,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做出過一番事業。
但是,革命者a卻讓他理解到一件事:如小山勇這種身有能力卻並不擁有所謂“出身”的人,在日本社會是很難取得成功的,小山勇這種來自社會階級中下層的強者,注定要在日本社會中低下頭來做人。
而一切的症結,是日本社會的社會習慣和國民共識出了問題:日本從古至今、自有文字記載以來,從未發生過如彆的國家和地區那樣的整個社會資源再分配的顛覆性變化,所以日本社會已經習慣了以出身分割人群,在某個日本人呱呱墜地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經被周圍的人限定在某個範圍內不可掙脫。
天皇永遠是天皇,天皇既不會像隔壁的大陸那樣“皇帝輪流做”,也不會像西方世界那樣被暴|動的人民拖到廣場上砍頭。
這樣“大逆不道”的思想被革命者a闡述出來灌輸到小山勇的腦中時,小山勇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他是日本中產,從他的父母到他本人都是日本社會的中層收入者,不會如底層那樣窘迫,但似乎也很難往上發展,頭頂有個隱隱約約的天花板,讓他這樣的人在努力向上時總會在某個階段身不由已地停下來。這樣的小山勇自然對日本社會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當他的大腦思維被革命者a打開了一扇窗戶,他忍不住將革命者a的理論與他所了解的日本現實相結合:
日本的政界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入的,不是圈子內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理睬你,就算是某個極度優秀的人成功當選成為某地議員,那麼這個人也必須在地區議員的位置上奮鬥個一、兩代人,後人才能進入更高層。重要的選舉,參選人隻能出自特定人群。
日本大部分的小型企業其實說白了和打工族沒有什麼區彆——還不如上班族穩定,因為日本商貿金融領域的利益是由少數幾個大財閥壟斷的,大量的小型企業隻能在被瓜分走大半的小塊蛋糕裡相互廝殺。
極少數的人掌握著日本絕大部分的財富,且這些財富並不是一、兩代人的猛然爆發,而是數代人的壟斷累積。(日本漫畫動畫裡麵常見千金小姐人設,千金小姐這個前台人物的出現意味著什麼背景大家自行體會。)
這樣清晰明確的現實讓小山勇渾身發冷,就算是他這個年紀的人,也忍不住在口中咀嚼起革命者a一再重複的那句明顯偏共的大逆不道的話:社會資源再分配。
小山勇當然知道這樣的想法是極度危險的,但是他經曆過的人生和他心中的不滿讓他忍不住、不得不這樣想,他自己其實是很明白的,那個奪走他一手建立的分社的部長,其實是總公司集團董事長的姻親……那個人憂於他的,不過是出身在比較好的家族、夠資格取到集團董事長的侄女。
革命者a仍然在沉靜地闡述說日本的社會構成,漫畫中桀驁不馴的王子被日本人的意念具象化後雖然身體十分微小、但實在是個很有魅力的成熟男性,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擁有著震人心魂的魄力,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是漫畫中虛構的賽亞人王子本來就擁有這樣的魅力還是日本人不甘的意念鑄就出了如此的特性,現實是,小山勇以及與小山勇一樣自身擁有過人業務能力卻無法出頭的聽眾們,都無法自控地一頭栽進革命者a所講述的“真理”中——
華夏人提及“壟斷”時往往帶有批判色彩,因為華夏人知道所謂“壟斷”就意味著腐化和故步自封,這是華夏人自日常工作生活學習中天然就刻在腦子裡的認識,華夏人將其視為自然;但日本人是沒有這種認識的,很多的日本人甚至沒有發現壟斷這個詞帶有負麵涵義,在日本人的文學作品中,提及某企業、財閥是某領域的壟斷者,往往隻是一種對該企業、財閥財力雄厚的正麵描述。
而現在,革命者a讓他們知道壟斷對於絕大部分的日本國民來說是件多麼可怕的事——這意味著絕大多數的日本國民極其後代永遠都被排斥在社會構成部分中的頂層之外!
革命者a更是讓他們知道……權力上的壟斷,會讓日本國民的後代世世代代子子孫孫永遠被閹割!
小山勇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艱難、吸入胸腔的空氣中似乎氧氣含量降低了很多,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而他身側的男人更為不堪,當革命者a說道你們的後代也將如你們一般重複同樣的人生時,這個男人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小山勇驚詫地轉頭看向哭聲過大打斷了革命者a的“鄰居”,隻看了幾眼,他就發現這個人非常的眼熟:“你……你……你該不會是島津俊夫?!”
革命者a所選中的這批人整體上年齡偏成熟,最年輕的也有接近三十歲,最年長的便該是小山勇旁邊這位應該有六十來歲的、穿著上像是個流浪漢的島津,小山勇喊破他的名字後,前排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便一臉驚愕地、動作誇張地轉過身:“什麼、島津俊夫?!是那個島津嗎?”
“不是吧,是那個島津?”
“真的假的?”
“啊——真的是那個島津,島津製藥的島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