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者a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向失態地痛哭起來的老年男性,沉默許久又才用那低音炮般的嗓音緩緩開口:“前島津製藥董事、島津研究所所長島津俊夫,你是否有什麼話要像同誌們傾述?”
“我……”島津俊夫滿麵淚痕,“我想要為自己的過去申辯,島津製藥從未誘騙試藥者參與臨床試驗,當初……十年前,東元財團要求島津製藥將未通過臨床試驗的特效藥推向南非市場,那批新藥有極大的副作用,我當時拒絕了此事……但我的助手卻認為那批新藥可以緩解南非當時流行的傳染病、為公司帶來極大利潤,便竊取了我的印章……之後,那批新藥果然在南非出了事……東元財團不願被卷入此事,便聯合三口組下遊組織製造了島津製藥誘拐非法滯留者和無家可歸者進行人體實驗的醜聞……”
一時間,在場眾人響起不少抽氣聲,島津製藥在十年前是相當有名的,島津俊夫更是日本式勵誌人物中的一個傳奇——島津俊夫本人隻是北海道一戶農民家的兒子,因天資聰穎,受北海道鄉民集資讚助在年僅十九歲的時候便入讀了東大醫學係,之後一度攻讀碩博,不到三十歲時其所寫的關於遏製傳染病的論文便發表在柳葉刀上;他的家鄉深以他為榮,在島津立誌要研發出攻克傳染病感染性的特效藥後二度集資,以北海道農民的集體投資硬生生在日本國內蓋起了不輸給有大企業支持的一流水平製藥研究所。
當時的島津製藥沒有辜負人們的期望,確實地開發出兩種有效遏製感染傳播的流感藥品,並遠銷往非洲、東南亞,但好景不長,島津製藥成功上市後不過兩年便曝出了難以收拾的醜聞,公司股票一路跳水、不少投資了島津製藥的北海道鄉民破產,島津本人也被最高裁判所判刑入獄。
當時也有不少日本人認為島津製藥的倒閉太過蹊蹺,但就算是小山勇也沒有想到這裡麵居然跟東元財團有關——東元財團是日本與三菱、丸之內等老牌財閥齊名的豪門財團,其名下擁有多家銀行,投資領域涉足汽車製造業、化工產業及房地產業,是絕對高不可攀的龐然大物,而現在,島津卻說他的製藥公司倒閉與東元財團有脫不開的乾係?
“可是……東元財團並沒有涉及製藥業啊?”小山勇忍不住問了出來。
島津俊夫慘然一笑:“大野製藥在我被捕入獄當年接受東元財團融資,並在三年內一躍成為大阪免疫治療領域龍頭,東元財團擁有大野製藥21%的股份。”
小山勇說不出話來了,周圍的人也沒有了聲音,遠在大阪的製藥企業不動聲色地接收了北海道製藥業的“遺產”,這樣的操作在場的這些人要是不說穿的話誰想得到呢?
“日本式的‘權力遊戲’,精彩程度一點也不比中的差勁。”革命者a冷哼了一聲,麵上的憤怒之色就像是在替隻能痛哭的島津俊夫憤怒一樣,“諸位同誌,我們能接受這樣的世界嗎,我們的國家是個不容許如島津同誌這樣優秀的人出頭的國家,這樣也是可以容許的嗎?說出你們的憤怒吧,嘗試一下將你們的怒火展現出來……如果你們不說話,這個世界就會當你們不存在!如果你們不為自己發聲,你們所經曆的一切就將永遠沉默!”
坐在人群邊緣的一名落魄大嬸似乎是終於忍不住了,她站了起來,用疲憊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眾人:“我是大塚慧,上一屆東京都議員白鳥議員的助手……上一屆白鳥議員參選都議員的提案和當選後的施政方向、具體實施細節是我提出的,但在白鳥議員勝利當選後,卻認為女性的助手不利於白鳥議員的硬朗形象……”
一名頭發花白的上班族哆嗦了幾下才從有些冰冷的地上站起來,顫巍巍地直起腰:“我叫武田龍一……”
如何將一群有類似處境的人捏合起來揉成一個團體……這樣的操作想必華夏人都是不陌生的,類似於“訴苦大會”的流程走完,這群確實是具有一定領域內能力但卻沒有相應背景支撐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來自集體的溫暖——像小山勇這樣有少許潔癖的人,都會看不下去島津俊夫的瑟縮神情而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這個老人身上。
對群體洗腦永遠比對單一目標洗腦容易,接近三小時的“政治課”、“訴苦大會”流程結束,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革命者a已經成為了這群人心目中唯一的領袖,不誇張地說,革命者a要讓這幫人自己推選出幾個來當人|肉|炸|彈衝進國會裡麵把議院炸掉難度也沒多大……
“相比整個日本社會,相比那些隻占極少數的壟斷者和極大部分的未醒悟者,我們是弱勢的一方。”革命者a如此說道,“我們是追求共同道路的命運共同體,我們是誌同道合的同誌,我們決不能接受我們之中出現犧牲者,所以我們絕不會采取任何過激的行為來激化社會矛盾,那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需要的是創造出符合自然公理的適合生存的世界,這是我們集聚在此地的唯一目的,也是如我這樣的‘革命者’被日本人民的意念創造出來的意義。”
這樣的話讓小山勇很暖心,日本企業內部也有麵向員工的洗腦,但洗腦的目的是讓員工無私奉獻、為了企業燃燒生命青春,相比之下,革命者a雖然倡導著大逆不道之舉,但實在是要溫暖得多。
漂浮在能讓所有人都看清他的高度的革命者a,抬起袖珍的手臂,手掌開始分|裂成星星點點的光芒:“因此,我要將我的力量分給我們所有的同誌,讓大家從此刻開始習慣接受集體的力量……沒有人可以決定他人的命運,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我們想要達到同一個目的,就必須要所有人都敞開心胸精誠合作,形成牢不可破的堅固的團體,再去影響整個日本社會。如果我們連自身團結起來都做不到,那麼我們當然是沒有資格去影響彆人接受我們的思想的,我相信大家的意誌,也請大家互相信任彼此。”
這段話說完,革命者a細小的身軀已經儘數化作柔和的光點,這些光點如同有自我意誌那樣在空中飛舞、飛到了在場人的身前,小山勇心中湧現莫名激動的情緒,下意識伸手接觸飛到他身前的光點,那細小而溫暖的光芒落在他的指尖,微微閃爍後,融入了他的身體之內。
“啊……”小山勇發出了無意識的呻|吟,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靈魂中多了某種東西,他自靈魂深處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他的意識深處仿佛與許多人相連;小山勇連忙側頭看向周圍的同誌,他發現他不光是能用視覺感受到同誌們的存在,在他的心中也能感受到這許多的“同伴”正處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這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對同誌的親近之意。
這種感覺實在非常奇妙,站在人群中的小山勇沒有任何彷徨不適之感,隻覺得自己正身處於非常安全的群體之中——他發現了,他身邊的人都隱約散發著溫暖人心的光芒,而他自己,也正如此地溫暖著其他人。
“日本的明天一定會更好。”
人群中有人激動地說出了這句話,明明是彆人的聲音,在小山勇聽來卻像是自己開口說話了一樣,他不由得看向其他人,發現大家的反應和他差不多。
“是的,日本的明天一定會更好!”小山勇出聲道,他聽到彆人也和他說出一樣的話,聲音重疊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身邊的環境像是玻璃罩子碎裂了一樣散落,這群人的身邊出現了大量的人——或者說是,被警方嚴密地包圍起來、正謹慎地勘察的地方忽然出現了大量失蹤超過三小時的人。
“失蹤者出現了!”有警員發出驚喜的呼聲,但並沒有靠過來,隻是在遠處喊道,“喂,你們沒事吧?”
“啊——天啦!他們突然就出現了,電視機前的觀眾你們看見了嗎,失蹤者瞬間歸來了!”
“快來人檢查、醫生呢?”
清晨七點二十,四處大量人員失蹤地先後出現回歸的失蹤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