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難, 準備盤纏艱難,到了江城還不一定能被接納。最要緊的是,現如今她名聲死臭……隻要想到這些, 她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管事見有人信自己,怕賀常山真要計較到底, 也怕東家嫌棄自己為酒樓惹了麻煩,到時候再丟了活計, 急忙繼續解釋。
“她一直都誤導我,讓我以為她和賀哥之間有情意, 沒能在一起是因為賀夫人阻止……所以我才答應了這件事,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賀夫人不接受, 也隻能接受。”他看向賀常山, 真心實意地道:“我以為能幫上你的忙,才答應說那些話的。”
賀常山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到了酒樓這裡還不能洗清自己的名聲。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潘盼雲身上:“你還有什麼話說?你為何要搭上名聲乾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潘盼雲嘴唇哆嗦著, 始終不肯開口。
賀常山知道她是顧及著周圍眾人,到底是自己照顧了多年的姑娘, 他歎口氣,道:“今日之事,多謝大家夥作證, 回頭你們上門買東西, 我一定給大家實惠些。這事……我還得私底下問她幾句。”
眾人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 倒也不為難他,紛紛告辭離去。
人都走了,不用賀常山追問, 潘盼雲已經顫聲問:“你對我當真就沒有一點憐惜嗎?”
賀常山沉默:“我把你當作親近的晚輩。”
僅此而已。
潘盼雲眼淚唰地落下:“過去的許多年裡,但凡我遇上難事,你都會出手相助。哪怕彆人避之不急,你也絲毫不退讓……在我眼中,你是這個世上除了我娘和哥哥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我感覺得到你願意一輩子護著我。所以,我真的以為你會看見我的名聲上妥協……”
楚雲梨了悟,潘盼雲之所以會逼上門,是認為賀常山不會將她逼上絕路,會默認自己是孩子的爹,先接她進門。
賀常山搖了搖頭。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憑著他和潘家母子之間多年的情分,可能他真的會先將事情認下,之後再想法子讓潘盼雲和她孩子的爹有情人終成眷屬。
想到此,他心裡凜然。
潘盼雲要的就是搬進去。如果不是樓慧娘提醒了他,讓他心裡有了防備,可能潘盼雲的打算真能成真。
等到同處一屋簷下,一家人都沒有懷疑她有壞心。若她再對賀家人下手,後果不堪設想。
楚雲梨出聲:“潘盼雲,你腹中孩子的爹是誰?”
潘盼雲垂下眼眸:“這不關你們的事!”
“當然和我們有關,如果不是你腹中孩子的爹沒有擔當,你又怎會跑來賴上我夫君?”楚雲梨一步步逼近她:“若那個男人願意照顧你,你也不至於落到如今地步。都說夫妻一體,你們倆孩子都有了,你害我們,也就是他害我們。那也是我們的仇人。”
潘盼雲不吭聲。
楚雲梨有些不耐煩:“就憑你今日做的這些事情,混淆我賀家血脈,意圖以此分我賀家家財,我將你告上公堂都不過分!”
被眾人唾罵議論已經很慘,若是再到公堂上被人圍觀,之後淪為階下囚……潘盼雲想到那樣的可能,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楚雲梨再次追問:“你到底說不說?”
潘盼雲眼瞅著這事不老實交代是糊弄不過去了,她心中悲涼一片,猛然抬頭瞪著賀常山道:“你想知道真相嗎?”
賀常山對上她目光,微皺了皺眉:“你說,我聽著呢。”
潘盼雲慘笑一聲:“半個月前,我多方托人,才找了一個客商約你在此處見麵,又讓他故意爽約……我一個姑娘家,為了促成此事,廢了不少功夫,目的就是想和你單獨相處一夜……哪怕你不娶我,不和我站一起,有了這一夜,我這輩子也滿足了。可你根本就不願與我單獨相處,哪怕喝醉了酒,也拒絕和我說話。”
賀常山彆開臉,他心頭也難受得很。被潘盼雲糾纏這件事,乍一看是他有了桃花運,哪怕如今事情鬨得有些大,可迄今為止他壓根就沒什麼損失。
但那隻是在外人眼中,事實上是,樓慧娘不見了!多年以來,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消失了!
如果她是人消失了還好,活生生的人沒了,總能找著蛛絲馬跡將人尋回。可她是魂沒了……且不說這種事情不能拿出來說,就算是她說了,又有誰會相信?
潘盼雲見他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心中更添幾分悲涼:“我一個姑娘家,鼓起勇氣做這種事,哪怕是心甘情願,心裡到底還是害怕的。我進門的時候喝了些助性的藥,可你推走了我!”說到這裡,她聲音淒厲:“你為何要把我往外推?你知不知道那樣的藥喝下去如果不和男人圓房我會死?”
賀常山啞然:“我不知道。不過,就算知道,我的決定也不會變。你就不該這般決絕……”
“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我錯了,我怕我自己後悔,一點後路都不留。”潘盼雲說到這裡又想起來了那晚上發生的事,頓時悲從中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個混賬不顧我的反抗欺辱了我,我……嗚嗚嗚……”
楚雲梨皺了皺眉:“你為何不喝避子湯?”
被人欺辱,若是知道的人不多,完全可以瞞過去。但留下了孩子,那就是留下了把柄,完全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潘盼雲聽到這話,霍然抬頭,憤然道:“你以為我不想喝嗎?我那天回家之後,兩天下不來床,這種藥又不能托彆人去買,我身邊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後來我喝了藥,可根本就沒有用。”她瞪著楚雲梨:“如果不是你,賀叔一定會接受我!”
“不會!”賀常山語氣堅決:“我對你,隻有照顧之意。且這份心意還不是我主動生出,而是受了彆人托付。”
潘盼雲心中絕望,再沒有了以前的溫婉,怒罵道:“既然是受人所托,你為何不隨便應付我姨母?為何要那般照顧我們?我從小就沒有爹,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樣穩重的長輩,你處處貼心,處處照顧。我怎麼能不動心?剛才那些人說得沒錯,我會糾纏你,會和你攪和在一起,都是因為你心思不正,你勾得我心猿意馬對你動心,卻又裝作一副無辜模樣……賀常山,你才是這個世上最狠的人,我恨你!”
她爬起身,跌跌撞撞想要跑。
可剛走兩步就一頭栽倒,楚雲梨一把將人扶住:“你有孩子,走路要小心些。”
“這是個孽種。”潘盼雲咬牙切齒地道:“我絕不會生下他!”
楚雲梨並不是想扶她,而是有話想說,當即鬆開了手:“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將錯處推在彆人身上,賀常山照顧你們家不是一兩天,他和你娘年紀相仿。真要說感激,他照顧你娘你哥哥最多。動心的該是你娘和你哥哥才對!你算什麼東西?”
潘盼雲愕然。
賀常山急忙道:“對,我幫你們家最多的事情就是請大夫配藥,你……你也就是在我鋪子裡幫忙,但我都是看著你姨母的份上才請你的,絕對不是因為有自己的私心。”
潘盼雲看著這樣的他,咬牙道:“你現在當然不承認了。”
賀常山:“……”
這女人非得一口咬定說他先動了心,所以才會照顧母子幾人。他真覺得憋屈,惱怒之下上前一步,狠狠揪住她的頭發:“我若真的對你有心,會舍得這樣對你?”
說實話,若不是看著麵前這個女人有身孕,讓其受傷很可能會訛上自己。他真就要一腳踹出去了。
特麼的,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虧他以前還覺得這姑娘乖巧又堅強,誰知內裡居然這般不可理喻。
賀常山不敢抬腳踹,但手上的力道收得緊,頭發本就經不起拽,他一用力,潘盼雲痛得齜牙咧嘴。
“你覺得我這樣是在憐惜你嗎?”
潘盼雲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可眼前一片模糊,她漸漸看不清他的神情。
楚雲梨閒閒出聲:“可能她覺得你是當著我的麵才下手這麼狠。”
賀常山:“……一會我私底下去揍她一頓。”
潘盼雲:“……”
賀常山鬆了手:“滾!再不走,我還打你。”
潘盼雲走得跌跌撞撞,一步三回頭。
楚雲梨想了想,道:“那個欺辱她的男人是誰,咱們還沒問出來呢。”
賀常山滿臉不以為然:“問什麼?我要是管得多了,她又多想了怎麼辦?這種人,我當初就不該靠近,不該因為於老爺的托付處處上心。”他真覺得這是天上降下來的大禍:“這些年,我對你那麼好,拒絕過好多次彆人的提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我隻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絕沒有那些花花心思。她卻……她哪來的臉說我故意勾著她?”
他越說越煩躁:“我要是真想納妾,這城裡那麼多的美貌女子,比她合適的多了去。我要是沾了她,在於老爺那裡,我成什麼人了?”
兒子都已經快要成親的年紀,卻將人家托付來照顧的妙齡女子拐走了心,弄得寧願做妾也要跟著他……這哪裡是報恩?
分明是結仇嘛!
賀常山是真真切切感謝於家夫妻給了自己一條發財路,絕對沒有恩將仇報的心思。
想到這些,他粗暴地道:“不管了,隨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