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聽了女兒的話, 知道想要和陸守凱在此時撇清關係幾乎沒可能,但他還是不想放棄,大著膽子找上門去,果不其然, 被拒絕了。
柳英話說得特彆嚇人:“我夫君一直對陳姑娘念念不忘, 如今他身受重傷, 無論是身子還是心理都挺虛弱,陳姑娘陪在旁邊,他心裡有安慰, 興許能好得快點。”她著重強調:“但凡是能讓我夫君好轉的辦法,無論是什麼,我都願意試。”
而這些話落在陳老爺耳中, 他瞬間就想多了,好像……陸守凱傷得挺重的。
萬一這人死了,女兒能不能保得一條命?自家會不會受牽連?
陳老爺再多的擔憂也隻能壓在心裡。
陸守凱從那天起,病得越來越重,整個人不停咳嗽,像是個肺癆病人似的。五天後吃了藥,沒能恢複到以前,反而愈發虛弱。
一來,之前那匕首傷著了他的要害, 不可能再恢複得如同常人一般。二來,傷著了五臟, 整個人本身就會越來越弱, 直至身亡。
陸守凱活著的每一天都挺難受,他清醒時會回顧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少時富貴, 後遭逢大難,然後遇上了柳將軍,一步步變得風光無限。就在他最得意之時,打算回鄉讓眾人刮目相看,結果呢,卻又重新讓他跌入了穀底。
似乎是從算計陳倩雪開始,他就一步步開始倒黴。
說實話,他後悔了。
既後悔算計了陳倩雪,招惹了一個這麼大的麻煩,甚至是後悔自己回鄉來。
當初陸家遭難,願意搭把手的親戚友人不超過隻手之數,還都隻願意幫小忙,就怕牽連上自家。裡麵有幾位還是本身就得了陸家好處的……說到底,就算有交情和恩情,也有限得很。
他壓根沒必要回來。
如果不回,隻托人打理陸府老宅,他還是風光無限的勇武將軍!
千金難買,早知道再多的後悔也無用了。
*
楚雲梨並沒有閒著,上輩子陳倩雪隱約知道陸守凱年紀輕輕就做了勇武將軍,除了他運氣好之外,似乎還占了彆人的軍功。
正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本來就對她隨意毆打的柳英在那一次下了狠手,且不許大夫給她救治,眼睜睜看她去死。
本來陸守凱在她每次挨打之後都會前來安慰,還會悄悄送上傷藥。但那一次,她前後熬了五六天,愣是沒等著他的人。
而陳倩雪也從看守她的人口中得知,陸守凱就在府裡。
在自己的將軍府中,陸守凱不可能不知道陳倩雪的處境。尤其是陳倩雪經常受欺負的情形下,他幾天沒見著她人,不過問一二,誰都不信。
隻有一個解釋,就是陸守凱知道她受傷很重,但卻不願意救治。
他突然變得這般絕情,定然是陳倩雪聽到的那個秘密,他怕她活著,怕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彆人。隻有死人,才能徹底閉嘴。
其實,想要查清這件事情,楚雲梨最好是親自去一趟京城,但她帶著個孩子,且陸守凱夫妻倆寸步不離守著。她去不了。
思來想去,她寫了好幾封信,托付給幾處鏢局和時常來往於京城的行腳商人,讓他們送給朝中十多位官員。
朝廷官員好幾百,楚雲梨費心打聽了一番,特意圈出的這些人。這裡麵有出了名的清廉正直的官員,還有幾位武將和柳將軍身份差不多。
她就不信,廣撒網之下,這事還能摁得住!
陸守凱來了半個月後,由於吃藥及時,加上休息得好,病情總算是穩住了,雖然還是咳嗽,但不再是之前那樣隨時會丟命的慘樣。
而城裡眾人發現,陸守凱和之前的行事作風有些不同。剛回來那段日子,好多人上門拜訪,陸守凱見是見了,卻不肯收他們的禮物。
如今不同,聽說他生病,許多人上門探望,探望病人嘛,大部分都拿了名貴藥材。陸守凱來者不拒,將禮物通通收下,留下來藥材之後,又重新置辦了禮物送回。
看似沒有收東西,隻是與各家普通往來,但他短短十日內就收斂了不少名貴藥材。以至於城裡本來就貴的藥材又翻了幾番。
陸守凱的身子確實需要用好藥養著,楚雲梨除了幫他配藥之外,再不管其他的閒事。給他調理身子的是他帶來的那個大夫。
*
這一日,楚雲梨正帶著孩子玩鬨,忽然奶娘湊了過來,一副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楚雲梨看她一眼:“發生了何事?”
奶娘沒有簽賣身契,本身住在郊外,陳倩雪每個月會給她豐厚的工錢,楚雲梨來了之後,看她做事踏實,對孩子也儘心,工錢又給她翻了一番。
對於普通婦人來說,這份活計抵得上外頭五個人一個月的工錢。因此,奶娘愈發儘心,楚雲梨本來讓她每個月回家四天,她隻回去一天就匆匆趕回。
為此,楚雲梨又給她加了工錢,還經常給她家裡的孩子準備衣衫。
“姑娘,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奶娘試探著道:“你聽了可能會不高興。”
陳倩雪聽了會不高興的事,楚雲梨肯定是要知道的:“什麼?”
“任姨娘有了身孕,還不到兩個月。好像大人都還不知情。”她對上楚雲梨懷疑的眼神,解釋:“姑娘興許忘了,我有機會照顧小公子,是因為我嬸娘,她是府裡的廚娘,這幾天任姨娘口味變得特彆稀奇,還餓得快……據說的經常吐。所以,嬸娘猜測她有了身孕,外頭消息又沒傳開,老夫人和大人應該不知道。”
楚雲梨曾經確實在她麵前說過女人沒有孩子,全靠男人寵愛,度日長久不了之類的話,不成想任韻兒還真聽了進去。
她身子弱,是不能生孩子的。
可見她自己也覺著賀俊風靠不住……這是找死。
楚雲梨忽而笑了,愉悅地道:“這是好事啊!我是真心替她高興,怎麼會不高興呢?”
奶娘傻了,覺著自家主子可能是睡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反正她不覺得這世上有女人會真心喜歡自己男人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她一高興,便有些坐不住,又不好上門送賀禮。畢竟,隻要她一上門恭賀,賀俊風肯定知道她暗地裡有眼線盯著賀家,雖然這人不是她安排的,但廚娘是好意,楚雲梨不能害了人家。
想了想,她去找了陸守凱。
春日的午後陽光溫暖,陸守凱也隻敢在這時候出來散一散心,他還沒走幾步就累得氣喘籲籲,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滿臉懊惱。
廢成這樣,連普通人都比不上,如何還能去邊關鎮守?
去不了邊關,他這個勇武將軍也就一個爵位好看,除了逢年過節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這官做得,還不如人家一個七品小官。
久而久之,京城中的官員都不會再拿他當一回事。
這可不是他要的。
陸守凱想要恢複到以前的康健,想要成為禦前紅人,想要讓世人景仰……如今也隻能想想而已。
看到楚雲梨過來,陸守凱上下打量她:“有什麼好事?”
“我是想來問一問,你要在這裡住多久?”楚雲梨煞有介事:“話說我們倆之間清清白白的,我還這麼年輕,可不能把名聲毀在你身上。”
陸守凱沉默了下:“你以為我想留嗎?”
這不是不得不留下麼?
楚雲梨偏著頭:“你可以回陸府去。我這院子還沒有修完,你在這兒養著,又不好找工匠來吵鬨。”
陸守凱並沒有拒絕搬走,隻道:“你跟我一起去住。”
“我可以去,但我夜裡要回來睡。”楚雲梨語氣加重:“並且我不會把孩子帶過去。”
這不是在商量。
陸守凱沉默:“好!”
一個病人想要搬家,哪怕隻是搬去對麵,也有不少的麻煩。忙忙亂亂大半天才弄好。而陸守凱被折騰了這一場,隻覺疲憊不堪,回府後很快就睡了。
柳英最近越來越喜歡往外跑,以前有大半天都守著陸守凱,夜裡還會陪他住。如今……她沒什麼心思,守著每天過去探望幾次,就算儘了心。並且,夫妻兩人早已各住各的院。
如今搬回了陸府,柳英更是吩咐人將她的東西娜到了另一個院子。一副要徹底和陸守凱分開住的架勢。
陸守凱對柳英沒多少感情。但是,他也不允許這女人嫌棄自己。
當日夜裡,他就讓親衛將人請了過來。
柳英今兒在外頭逛了半天,買了不少東西,頭上戴著城裡新出的首飾,寬袍細腰,不看臉的話,確實是個美人。
她肌膚紅潤,整個人容光煥發,陸守凱看得不是滋味,酸溜溜道:“你要自己住?”
“是!”柳英一開始很難接受陸守凱身受重傷且前程儘毀的事,不過,她是個豁達的,很快就放下了,最近幾天,她已經做好了守寡的準備。
這兒離京城很遠,無論她如何胡鬨,京城的人都不會知道。前些天她大著膽子去了戲樓,裡麵除了唱戲的人外,還有各種吹拉彈唱的女子……和男子。
她是個愛俏的,否則也不會選中陸守凱。
如今陸守凱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沒死也差不多,夫妻倆已經許久沒有圓過房,她那天遇上了一個知情識趣會說話,會討她歡心的男子,一時沒忍住,便與人親近了點。
出來後她有些後悔,好多天都沒去找他,但前兒又忍不住,還是去見了人。
今天兩人更親近,除了沒上床,夫妻之間能做的都做了。
花樓中的倌人和軍中的那些糙漢子不同,身上自帶一股雅致,說話做事都踩在她的心坎上,讓柳英有種前麵二十年都白活了的感覺,也有些能理解那些時常逛花樓的男人了。
這樣的情形下,她是萬分不願意再守著陸守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