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 看見的是滿臉釋然笑容的趙雙魚,她衝著楚雲梨深深一禮,一直未起身, 就那麼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漸漸消散。
趙雙魚的怨氣:500
善值:504500+1000
外頭天蒙蒙亮, 下著毛毛雨,寒風吹來, 似乎涼到了人的骨頭縫中。楚雲梨發現自己坐在一個櫃台後, 身著細布棉衣,料子沒有多好, 勝在沒有補丁。這是一間鋪子,隻餘一盞昏黃的燭火照亮方寸之地, 入目是鍋碗瓢盆和柴米油鹽, 全都是新的, 門口是一條街,朦朧的天光中,偶爾有行人路過。
她正想起身轉轉, 找一個僻靜地方,卻有一個婦人頂著寒雨匆匆進門, 遞了個空的舊罐:“青娘子,給我一罐醋。”
楚雲梨壓根不知道東西在何處,不過, 原身有記憶, 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 手已經衝著某一壇子而去, 一手拿勺子,一手拿漏鬥。她掀開,聞到了醋的酸味, 將罐子裝得滿滿,蓋了塞子。遞了過去。
婦人一直盯著罐子,看見醋已經快要滿出來,笑吟吟遞上一把銅板:“青娘子,還是你實在。那邊蘭家就不行,那老婆子看著和善,每次都不裝滿,所以我多走幾步,也願意來找你。”
聽這話音,就知蘭家應該也是賣醋的,楚雲梨初來,不接話茬,隻笑了笑:“下一次來,我還給你裝滿。”
婦人將罐子收在籃子裡,又用一塊帶著補丁的舊布蓋好,壓低聲音道:“你婆婆昨天說,今日也要來趕集,好像要來找你。”
楚雲梨胡亂點點頭。
婦人偷瞄她眉眼,看不出什麼來,值得作罷,繼續道:“雖說五個手指有長短,可你婆婆也太偏心了些。哪怕你沒給她生下孫子,但你男人是她兒子啊,怎麼能這樣偏著老大一家呢。”她一臉神秘兮兮,湊得更近了點:“早前就說要過繼一個孩子給你們,好像最近會來提這事哦!”
楚雲梨沒記憶,正不知該如何接話。那邊又來了客人,當著外人的麵,婦人不好再說其他,笑著又寒暄了兩句,這才離開。
送走了幾個客人,楚雲梨進了裡間。
裡間黑漆漆,堆著各種貨物,她找了個壇子坐下。
原身魯小青,出身在葫蘆鎮。
幾十年前出了災荒,難民遍地。魯家祖父就是那時候來的葫蘆鎮,在這裡安頓下來後,娶了當地姑娘為妻,生了一個兒子。他腦子活泛,一開始做貨郎,挑著個擔子走街串巷,後來漸漸攢下了一點家資,置辦了鋪子和院子。
不過,災荒時傷了身,眼瞅著日子好過,他卻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連兒子的婚事都沒顧上。
魯父送走了父親,又托媒人說了親,婚後隻得了一個閨女,就是魯小青。魯母生這個女兒傷了身子,之後再不能有孕。
換作那特彆富裕的人家,或是男人在乎兒子。興許會另找一個女人生孩子,或者是休了妻子另娶,但魯父都沒有。夫妻倆守著女兒安心度日,打算招贅婿入門。
魯小青到了年紀,經人說親,認識了住在離葫蘆鎮十裡開外的桃花村中周家的二兒子。
這周家呢,有三個兒子,確實是結親的好人選。加上周興旺也有意於她,周家挺窮,兒女婚事上並不容易,好不容易能與鎮上的商戶人家結親。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
兩家都有意,事情很快定下,不過,在招贅這事上起了些分歧。周家並不想白白搭上一個兒子,隻說兩人是成親,兒子跟著魯家度日,第一個孩子姓魯,若還有其他孩子,便回周姓,若沒有多餘的孩子,便也不強求。
魯家並非不講情麵之人,說到底,他們隻是想有個孩子傳承魯家,又不是真的要招贅婿。再有,魯母身子那麼弱,生孩子又凶險,生一個就行。生那麼多,平白增添風險。
於是,這兩家的各懷心思中,婚事就此定下。
夫妻倆成親之後,守著鋪子度日,因為要給魯母養身,加上鎮上的鋪子賺得並不多,日子並沒有寬裕起來,隻是衣食無憂。
饒是如此,這在鎮上已經是挺好的日子了!兩年後,魯小青生下了他們的女兒,但在那之後再未傳出過好消息。
對於此,周家其實不太在意。因為結了這門親,周家拿著這銀給另外的兩個兒子娶了妻,很快就都有了孩子,孫子孫女齊全。對於周興旺這個出了門的兒子,他們壓根不在乎其能有幾個孩子。說到底,當初提出讓孩子姓周,不過是不想背上賣兒子的名聲罷了。
在女兒六歲時,魯母多年的病已經掏空了她的身子,就此撒手人寰。家中沒了這個長年需要喝藥的病人,魯家漸漸有了積蓄。
魯父本身就是個想得開的人,隻有一個孫女,他也沒有催著兩人要孩子。魯小青想著,大不了等女兒長大之後招贅婿入門,她自己和周興旺夫妻和睦,說到底是沒有公公婆婆妯娌夾雜在其中……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覺得一個女兒也挺好。至少,女兒長大之後,她不用含淚送女兒出嫁,女兒也不用與出嫁女一般在夫家受人欺負。
魯小青以為,等女兒長大,他們挑一個合適的女婿,再把鋪子交到女兒手中,日後幫著帶帶孩子,這輩子就完了。可惜,這隻是她以為而已。
哪怕魯家鋪子不算多好,卻也招了某些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