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嚎啕大哭:“大丫是我親生女兒,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以為我就願意嗎?還有,那個死丫頭如今被魯小青給收買了,根本就不願意跟我回來,也不願意認我這個娘。還說我要是強迫她,她寧願死!娘啊,那丫頭就是個白眼狼……”說到這裡,她恨恨地道:“既然是個白眼狼,就更該賣掉了。”
周母啞然。
她皺眉問:“大夫何時讓你去城裡治腿了?我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
“半個月前就講了。”對於兒子的腿傷,楊氏比誰都上心,大夫來換藥時,大半都是她守在旁邊。太過擔憂兒子,她忍不住就會在大夫乾活時多問幾句。
關於去城裡找高明大夫矯正腿的事,大夫並沒有主動說,是她問出來的。
楊氏覺得很有這個必要,跑城裡一趟讓大夫瞧一瞧。若是不需要矯正更好,若是需要,是無論如何都要試的。
“咱們家就剩房子和地,也值不了多少銀子。總不能賣房賣地吧?”楊氏擦了擦臉上的淚:“大丫勤快會乾許多活,真的將她賣去城裡做丫鬟的話,應該也是一條出路。咱又不是要將她賣去花樓……聽說大戶人家的丫鬟混得好了,就跟主子似的。咱們家一年到頭都吃青菜糊糊,糊弄肚子而已,大戶人家的下人都吃白麵饅頭,送她去那些地方,也是為了她好。”
楊氏知道做下人身不由己,連命都捏在主子手上。她這些日子就是這麼說服自己的……送女兒去城裡,是送她去過好日子。
周母半信半疑:“真的?”
見婆婆也意動,楊氏忙不迭點頭。
婆媳二人一高一矮坐著,半晌都沒說話。良久之後,周母沉沉開口:“魯小青那邊不放人,你想再多都是多餘。去城裡治病,說到底就是缺銀子,我這兒有個主意。”
她招了招手,楊氏心中大喜,急忙湊上前去。
周母衝著她耳語一番,楊氏眼神驟亮:“娘說得有理,明早上我再跑一趟鎮上找大丫!”
“你們母女剛鬨得那麼僵,她肯定不願意聽你的。”周母看了看天色:“先去做飯,今天早點睡,明天我去鎮上。”
大丫就怕被魯家嫌棄,她不知道自己往後該何去何從,但她清楚的是自己暫時不想離開這裡。因此,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起來後先把廚房裡的熱水燒上,順便把院子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然後開始洗衣。
正乾著活呢,突然聽到有敲門聲傳來,此時天還沒亮,大丫心中生疑。不過,她轉念就想到了之前聽嬌嬌說過,有些大山裡的人難得來鎮上一趟采買,又趕著要回去,跪在鋪子沒開的時候直接找上門來。
既是客人,那就得招待。大丫丟開手裡的掃帚上前開門,當看清楚門口的人時,她麵色大變,噔噔噔後退好幾步。
“奶。”
周母戒備地看了一眼魯家院子,見沒有其他的人,招手道:“你小點聲,我有話跟你說。”
大丫這麼多年來習慣了聽她的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已經上前。
這是在魯家的院子門口,周母怕被人發現,一把將人拽了出來:“我跟你說,你哥的腿傷得很重,要去城裡治。你娘說要賣你的事,事前我也不知道,知道了我是不會答應的。家裡日子再難,絕不會賣兒賣女。”
聽到這話,大丫麵色微鬆。
周母又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魯家院子:“但你哥哥的腿得治,錯過了這個時間,他就會變成跛子了。你們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妹,也不忍心看他被毀了下半生,對不對?”
大丫沒有回答。
時間緊急,興許下一瞬就會被魯家人看見,周母自顧自繼續道:“魯家這些年攢了不少銀子,你想個法子拿點出來……”眼看孫女一臉震驚,她低聲強調:“隻是咱們家借的,等有了一定會還上。”
大丫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青姨對我有大恩,她救了我的命,這些日子都沒把我當外人,有好吃的都會分我。若我偷拿她的東西,那我成什麼人了?”
她轉身就走:“奶,你不要為難我,這事我做不了。”
剛走兩步,就被人粗暴地拽住:“大丫,你是周家的人,是我孫女,得聽我的話。”
大丫眼淚又掉了下來:“奶,你再逼我,我乾脆去死了算了!”
活著太難了。
周母看她這樣,忍不住嗬斥道:“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哭,這點事就不活了?你先摸一摸底,拿到了銀子之後,把你哥的腿治了……說難聽點,這腿還是魯小青打斷的,本來就該他們來治。”
大丫忍無可忍,悲憤地道:“這話你敢當麵朝他們說嗎?”
大抵是太過難受和生氣,她說這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院子裡立刻就傳來了開門的動靜。
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