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康拔腿狂奔,進了屋後,看到了床上虛弱的吳青靈,此刻她唇邊還有一絲血跡,殷紅襯得蒼白的唇毫無血色。
吳青靈聽到動靜,看到是他,閉上了眼睛:“我這是苦肉計呢,你來做甚?”
明顯是說氣話,陳南康不搭理她,隻問大夫:“為何會吐血?”
大夫一頭霧水,半晌遲疑著答:“應該是被氣的,加上身子虛。”
陳南康:“……”
吳青靈眼角有淚水劃過:“陳南康,我是真沒想到你這般絕情,你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難道都是放屁嗎?井裡那麼深,我險些沒撲騰上來,上來了也丟半條命,人都要死了,你不多看我一眼,反而陪著另一個女人……我做夢都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就不該救我嘛,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知道,便不會難過傷心。”
說到後來,已然哽咽。
陳南康看著她臉上的淚:“你現在是做戲嗎?”
吳青靈瞪大了眼。就算是她想使苦肉計,腰上的傷總是真的,落入井中也是真的,吐血更是這麼多人親眼所見。
其他的戲可以演,這怎麼裝?
兩人一躺一站,看向對方的眼神都是失望。陳南康吩咐:“大夫,給她使猛點的藥,院子裡人手少,好多活計等著呢。”
吳青靈心裡又添一成絕望。
指望不上了!
但她真的很不甘心,曾經陳南康對她是予取予求,凡是她的話,他都會放在心上。還承諾過要娶她為妻!
陳南康也發現了曾經那些濃鬱得化不開的感情正在慢慢消散。他並不難過,任由自己將吳青靈慢慢放下,甚至他還有意讓自己忙起來,不讓自己騰出時間多想。
於是,接下來三天,陳南康都是早出晚歸。
這樣的情形下,吳青靈哪怕又吐了血,發了熱,都找不到他人。
這一日,楚雲梨正在屋中練字,聽說吳青靈要見她,報信的是一個小丫頭。
“不見!”
丫鬟嘲諷道:“奴婢覺得,那吳青靈做事實在欠妥帖,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一個丫鬟而已,讓堂堂縣主去見她,虧她開得了口。”
吳青靈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人來。
一個康健的人若是落入井中受了涼,泡泡熱水喝點薑湯再蒙頭睡一覺也許就好了。可她不同,她如今氣血兩失,這一受涼,連續高熱兩天,險些要了她的命。
這一次太虧了,就不該冒險試探。沒能得到想要的,反而還險些搭上了自己。
昏昏沉沉間門被推開,她以為是小丫鬟給自己送水,便也沒放在心上,連眼睛都懶得睜。
忽有女子的輕笑聲傳來:“不是想見我嗎?我來了你又裝睡,這是在拿喬?”
吳青靈霍然睜眼,看到麵前的人真的是查米月,她脫口道:“你怎麼來了?”
“既然有話要對我說,說吧!”楚雲梨坐在了她對麵的小榻上:“我也是閒得無聊,剛好逛到了外麵,這才來瞧一瞧。若是不說,我可走了。”
這一走,想要再見麵,那是白日做夢。
吳青靈努力翻身坐起,就這麼一點點動作,都折騰得她渾身是汗。
楚雲梨冷眼瞧著,並不上前去扶,也不開口催促。
吳青靈坐好了,累得氣喘籲籲,卻不敢歇太久,就怕查米月沒了耐心轉身離開,她咬著唇道:“最近你和南康走得很近?”
“不關你的事。”楚雲梨隨口答。
吳青靈氣急:“我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完全放下我們之間的感情。堂堂縣主,會卑微到主動討好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楚雲梨揚眉:“你以為我還想嫁給他?”
“難道不是?”吳青靈緊緊盯著她:“他逃婚了,若是你們又走到一起,外人不會感慨你們二人破鏡重圓,隻會笑話你嫁不出去。”
這話有幾分道理,楚雲梨頷首:“你說得對。”
吳青靈心頭一鬆:“所以,你不會嫁給他對麼?”
“我嫁不嫁,都與你無關。”楚雲梨嘲諷道:“說難聽點,隻憑著他對我的熱情,我若是鬆口,就沒你的事了。到時你想糾纏,都不用陳南康出手,他爹娘就能收拾了你。”
吳青靈是明白這個道理,越想越慌,所以才大著膽子請了查米月過來,她打算用激將法,再說點難聽的。讓查米月徹底歇了嫁入陳府的心思。
心思被說中,她垂下眼眸:“您是貴人,是天上的仙女。就不要為難我們這些普通人了,我……我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如果連南康都棄我而去,那我隻剩下死路一條。”
楚雲梨好笑地道:“你嚇唬我?”
吳青靈沉默。
楚雲梨起身:“不怕告訴你,你會折騰自己,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或者說,是我的算計。”
此話一出,吳青靈放在被子上的手瞬間緊握。
“你故意的?”
故意跟柳管事那樣說,又故意讓她聽到柳管事的話,進而生出孤注一擲拿性命來試探陳南康的想法。
楚雲梨並不否認自己乾過的事,頷首道:“算是。隻是,我也沒想到陳南康感情淡得那麼快,說不管就不管。”
她揮了揮手:“你好好養傷吧。趕緊好起來,然後看著陳南康娶妻生子!”
吳青靈:“……”
簡直沒一句好話。可也不敢發作,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著大紅披風的女子傲然離去。
關於縣主前來探望吳青靈的事,陳南康在當日就知道了,聽說二人關在屋內說了話,他一刻也坐不住,立刻趕了回來。
“你跟月娘說了什麼?”
吳青靈看到他來,本還有些歡喜,以為他最終還是放不下自己。結果一開口就問這個,她滿腔期待的心就像是瞬間被人倒了一盆冰水,冰得她渾身發寒。
“沒說什麼。”
陳南康眯起眼:“彆逼我去問她。”
吳青靈嚇一跳,若是陳南康真的跑去問,那查米月定然不會幫她隱瞞。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陳南康如今對查米月特彆上心,明顯是想求回這門婚事。在這個關頭,她說了那些話讓查米月打消嫁進來的念頭,純粹是和陳南康作對。
“我怕她動心,改主意嫁給你!”吳青靈不敢不說,心裡害怕之餘,眼淚直往下掉:“南康,你是我拚了命都想要護住的人。若是我已經死了,你找誰都可以,娶上百八十個女人都行,反正我看不見,便不會傷心。可我沒有死,一想到你會和彆的女人拜堂成親,我這心裡就像是有一萬針在紮似的,密密麻麻都是疼痛……”
陳南康根本就沒聽她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吳青靈要破壞他婚事,頓時氣急敗壞,大罵道:“吳青靈,我看你是不害死我不罷休。”
吳青靈被他的怒火給嚇著,抱著被子瑟瑟發抖。抖著唇解釋:“我沒想害你。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對你的感情比我對你還要深。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
眼瞅著查米月對自己的態度好不容易緩和,結果被人陰陽怪氣,大抵再不會考慮嫁進門來。陳南康就一肚子火氣。
“月娘是我能接觸到的身份最高,嫁妝最豐厚的女子。你又不是傻子,肯定都能猜到。若真的希望我好,該想方設法撮合我們才對。結果呢?你乾了什麼?”陳南康氣得腦子發蒙,反應過來後,發覺自己已經站在床邊,緊緊拽著她的衣領,人都被他搖得直翻白眼。
他下意識鬆手,可心頭的怒火卻並未散去。無論如何都要想個法子跟查米月解釋清楚……他轉身想走,突然就有了個主意。
他一步步走回床邊,在吳青靈期待的眼神中,朝著她的臉狠狠甩了兩巴掌。
吳青靈慘叫出聲,開口求饒時,隻見男人已經頭也不回離去。
陳南康一刻不耽擱,直接趕往了縣主所在的院子,一入拱門,就發覺這裡和以前大不相同,到處都是名貴的花草,連屋中的擺設都全部換過。
婆子直接帶他進了正房外間,還送上了茶水。陳南康頓感受寵若驚:“月娘呢?”
楚雲梨出現在門口:“陳公子有話直說,說完就彆再來了。免得又讓人誤會我要嫁給你。”
陳南康:“……”若是沒想嫁,就不該放他入房內。
他一路暢通無阻,外人不誤會才怪。
“月娘,吳青靈說的那些話,你都彆放在心上,她就是個瘋子,還是個勢利眼。”
楚雲梨頷首:“我本來也沒放心上。歸根結底,她怕我嫁給你之後又不容她。其實,這個擔憂實在沒道理,我眼睛又不瞎,怎麼可能看出了你不是個好人後還想嫁?”
陳南康啞口無言:“你對我……真就放下了麼?”
“你對吳青靈那麼好都放得下。我有什麼放不下的?”楚雲梨一字一句地道:“陳南康,我隻能曾經的自己的瞎了眼。”
陳南康心頭咯噔一聲:“月娘,我……我後悔了。”
楚雲梨哼笑一聲:“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