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收買我?”楚雲梨含笑問。
她的笑聲落在喬大海耳中, 他更害怕了。他活了近四十年,就沒見過拿刀砍人之後還笑得出來的女子,尤其這女子才十幾歲,看著這笑容就忒慎人。
他忙不迭點頭, 又用下巴指著正院的方向。
楚雲梨彎腰拿掉了他口中的東西。
喬大海沒有再喊, 實在是不敢, 他眼淚汪汪道:“我……我知道錯了……不要再打了,稍後我就送你離開, 絕對不追究今日的事, 對了,我還可以給你銀子,給你很多銀子。”
楚雲梨偏著頭:“你說要幫我救夫君的。”
這會兒哪怕是她提出讓他上刀山下油鍋,喬大海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點完頭後, 才愣了愣。
楚雲梨眯起眼:“你幫不了?”
“幫得了,幫得了。”喬大海偷瞄了她神情:“那什麼,你解開我的繩子, 然後我就去城牆上找姐夫,一定說服他帶兵剿匪。最多兩三天,一定能把人給你帶回來。”
楚雲梨搖搖頭:“我不相信你。”
說著, 還踹了他一腳。
喬大海痛得嘶了一聲,卻不敢發作, 滿臉諂媚地問:“無論你要什麼,都好商量。在這邊城之中, 如果連我都做不到的事,也沒幾個人能做到。說服姐夫帶兵剿匪隻是時間問題。”
楚雲梨眯起眼:“還不說實話!”
聞言,喬大海打了個寒顫, 他是真怕麵前女子動手,眼睛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她。
杜鵑在邊上看著,皺了皺眉:“你想問什麼?”
“問我夫君下落。”本身周安玉應該至死也不知道自己受著一場災是被人算計,是杜鵑剛好聽到了喬大海吩咐人,才告知了她。
杜鵑想到什麼,伸手捂住了嘴:“你是朱周氏?”
楚雲梨頷首。
杜鵑眼神中滿是憐惜之意:“我聽說過一點。你夫君沒事,他就是臨時改道去了江南,至少也要三個月才回。”
確實如此。
朱康宇每年都會把貨送往外地,順便帶一些邊城沒有的貨物回來,這一次不太順利,本來是送到水城走水路去京城,結果今年的汛期太猛,水路不好走,容易翻船。他不想冒險,便打算走陸路,且準備送遠一點,去繁華的江南買些貨物回來。
一來一回,至少也得三個月,他打定主意後立刻寫了信讓身邊的人送回來。
可惜帶信的一行人遇上了劫匪,大半人都被擄到了山上,那帶信的剛好去林子裡方便,察覺動靜不對,跑得更遠了一些,這才逃過一劫。於是,他除了帶回信之外,還帶回來了一行人被抓到山上的消息。
朱母拿到了兒子的信,聽到他話後,心生一計,才有了後麵的事。
說到底,就是朱母不喜歡兒媳,特意將人送到喬大海這裡。
喬大海是個葷素不忌的,平時費心思都要在外頭找女人,有人主動送上門,他自然不會拒絕。
可憐周安玉一心想要救夫君,覺得自己搭上性命還算幾分價值。最後才知,根本就沒有人需要她救!
哪怕已經知道真相,再次聽到這些,楚雲梨還是忍不住生出火氣,朝著喬大海的肚子又狠狠踹了一腳。
喬大海眼神一轉,想要喊人。楚雲梨看出苗頭後,彎腰將匕首放在了他的脖頸之上:“敢喊出聲,你就去死!”
喬大海:“……”
他痛苦的捂住肚子:“姑奶奶,有話好說。這事兒也不是我提出的,是你那個婆婆主動,我就是順勢而為……”
“將一個女子虐殺而死,你語氣卻這般輕鬆。”楚雲梨眯起眼:“該死!”
喬大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她沒有動手的意思,才悄悄吐了口氣。心裡則徹底將朱任氏恨上了。
“拿銀子來!”
聽到這話,喬大海試探著問:“拿多少?”
“越多越好。”楚雲梨嗬斥:“然後把那些還沒死的女子全部送出城去,給她們每人一百兩的盤纏。”
喬大海心頭發苦。
他在這城裡確實風光無限,可邊境小城中哪怕是首富家裡也沒有多少銀子。他喬家……也就是前些年姐姐嫁給了將軍才漸漸富裕。更何況,這裡麵還有不少銀子,是他收了彆人的好處得來。
一想到要將辛辛苦苦攢的銀子平白送給彆人,還是那些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在眼裡的女人,他就心痛如絞。
不過,跟銀子比起來,小命要緊。
當外麵守門的人聽到自家主子的吩咐,隻覺得跟做夢似的,喬大海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哪怕心中存疑,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去將還活著的女人送上馬車。
那些女人戰戰兢兢,不敢相信喬大海就這麼放過了自己,直到腳踏實地站在內城門之外,手中還拿著銀票。且喬府的馬車頭也不回離開,她們才總算回過神。一刻也不敢停歇,拔腿就跑。
百裡開外就是昆縣,地方不大,所轄卻也不小,她們完全可以去那裡之後再找個小地方隱姓埋名。
有那跑不動的,隻得重新進城去找馬車,讓馬車送自己離開。
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已經回不去了。這裡麵多半都是嫁過人的,無論婆家還是娘家,都容不下她們這種不貞之人。
喬大海一直被捆著,隨著被捆的時間越久,他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聽到外麵人稟告說已經送走了所有的女人,他心生希冀:“可以放了我麼?”
杜鵑也摸不透身邊女子的想法,在她看來,事情不好收場,如果放了喬大海,她們倆一定脫不了身,但若是不放,也不能一直把人捆在這裡,時間久了,外麵的人會起疑心。
楚雲梨一點都沒有為難他,彎腰去解繩子。
喬大海已經被打怕,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心思。在他看來,女子願意解開自己,就是沒有要他命的意思。隻要能活著,其他的都好商量。反之,若他想要製住女人……成功了還好說,如果失敗了,這條命大抵真的要留不住。
“二位,這都已經中午了,你們餓不餓?”
向來凶神惡煞的人突然變得諂媚起來,杜鵑隻覺特彆驚悚。說實話,就算是有飯菜送來,她也是不敢吃的。
楚雲梨頷首:“送些過來。對了,記得送乾淨一點的,不要有臟東西。否則!”她狠狠甩出一鞭,落在地上啪的一聲,那幾塊青石板都裂開了。
喬大海本來還有些小心思,畢竟世上有不少無色無味的藥,看到這般情形,頓時就打消了念頭。
萬一失了手,那搭上的就是命。反正他還沒有對周安玉動手,又不是他主動欺負人……應該罪不至死。
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擺了一桌,還有好些是在這邊城沒有的稀奇菜色。杜鵑之前都沒見過,她怕有毒,不敢多吃,隻吃麵前的一盤青菜和碗裡的飯。
楚雲梨見狀,幫她夾菜:“吃吧,不會有事。”
杜鵑搖搖頭:“我不喜歡吃。”
其實不是不喜歡,她想法簡單,若兩人都中了毒,那才是真的要完。她少吃點,到時能有個應對。
楚雲梨哪裡看不出她的想法,重新幫她夾了一塊羊腿肉:“看你瘦成這樣,多吃一點補身。放心,就算這飯菜有毒,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都絕對會讓他給咱們陪葬。”
喬大海站在邊上,毫無原先的頤指氣使,整個人特彆乖覺,微微弓著身子。聽到這話後急忙道:“絕對不會有問題,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我先給你們嘗嘗。”
楚雲梨麵色淡淡:“我不想和你同坐一桌。”
喬大海腰彎得更深:“我讓底下的人夾了,就在這邊吃。絕對不讓您倒胃口。”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杜鵑簡直不敢這是將自己打得半死的惡人。
吃飽喝足,楚雲梨重新要了一間乾淨的房,帶著杜鵑進去歇著。
喬大海是個挺麻利的人,還送來了一位大夫和不少的好藥。
杜鵑大多是皮外傷,最嚴重是肋骨斷了兩條,需要臥床休養。於是,楚雲梨睡在了窗前的軟榻上,剛閉上眼睛,忽然察覺窗外有人,她一把推開。
喬大海抬眼就對上了窗戶裡麵女子狠厲的目光,頓時嚇了一跳,忙討好道:“我就是想問一問,您要不要將朱任氏叫過來……”
“不用。”楚雲梨啪一聲關上窗戶:“我不想看見她,煩得很!”
外麵有腳步聲遠去,屋中徹底安靜下來。床上的杜鵑一開始還提著心,後來實在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初有孕的女子容易困乏,楚雲梨也睡著了。
*
朱母看著馬車走遠,回房後準備用早膳,吃完了還沒有收拾。外麵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進來,她抬眼就看到自家老爺陰沉著一張臉瞪著自己。
朱父真沒想到她竟然會違逆自己的意思,都說了過三五天再送……其實是他想再考慮一下。畢竟周安玉腹中自己的孫子,如果兒子回不來,那就是嫡長孫!
“你把人送走了?”
他這話是順口問出,得到消息的瞬間,他就準備讓隨從將人追回。可惜他今日去了外城……朱家在那邊有一個收皮毛的點,一早就聽說那個管事欺上瞞下,從中得了不少好處。賬目上看不出問題,他打算親自去家人抓個正著,然後收拾了這個毒瘤。
於是,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馬車離開府裡的半個時辰之後。
朱家離喬家那麼近,他趕回來又花了半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什麼事都發生了。
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