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誰也說服不了誰。
楚雲梨站在一旁, 冷眼看著,忽然道:“其實, 你們哪怕不休我, 我也絕不會留下。”
此話一出,夫妻倆都詫異的看了過來。朱母語氣裡滿滿都是惡意:“你要走?正好!趕緊收拾東西滾!”
說完,又衝著男人道:“她不是真的要走, 隻是故意如此,讓你生我的氣。你彆搭理她,看她到底走不走。”
朱父皺眉:“安玉, 你要去哪?”
楚雲梨嘲諷道:“我好好在家裡呆著,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險些被害死。這家實在太危險了, 實在不敢再住,不管去哪兒,都比在朱家安全。”
朱父歎息:“這次的事情,是你娘做錯了。當然,我沒能及時發現她想害你, 同樣有錯。你是康宇的媳婦,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互相包容, 你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
“若不是我機靈想辦法逃過一劫……”楚雲梨好奇問:“你看到杜鵑了嗎?”
朱父麵色大變。
杜鵑渾身是傷,走路都是一步一挪,特彆淒慘,哪怕有高明的大夫出手,也不一定能讓她徹底痊愈,聽說她的手指有三個都斷了,就算勉強接上骨,日後也靈活不起來。關鍵是還失了貞潔, 娘家夫家都容不下她。
“是我們對不住你。”朱父再次開口,語氣誠摯了許多:“可人得往前看,若一直糾結著過去的事,日子也沒法過。安玉,這個世道對於和離歸家的女子太過苛刻,你彆自己把路走絕了。”
朱母冷笑連連:“你就勸吧。她壓根就沒想走,要的就是你勸,要咱們求著她留下。我呸!”
她呸出了一大片口水,朱父皺眉:“住口!”
朱母冷哼一聲。
“明日一早我就出去找院子,會儘快搬走。”楚雲梨轉身:“不用勸了。無論說什麼,都彌補不了你們對我的傷害。而我……絕不會原諒。”
看著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朱父滿心無力,朱母也有些不確定起來,實在是兒媳語氣和態度都很決絕……如果是欲擒故縱,方才在老爺勸說時就該順著台階下來。可她沒有,話裡話外還表示會儘快搬走。
難道她真的要走?
隻一瞬,朱母就搖頭,周安玉隻要還有腦子,就不會那麼蠢。
*
一大早,楚雲梨就起身,小廚房立刻送來了可口的早膳,這在過去三年中是絕對沒有的。甚至還會因為朱母對她的態度而各種克扣。今兒少了湯,明兒少了點心,周安玉又不能為了這點小事跟婆婆計較,也沒個貼心人可以說這些委屈。
要說朱父不知道這些,鬼都不信。
楚雲梨開吃,問:“杜姑娘那邊送了早膳麼?”
丫鬟立刻答:“還沒,杜姑娘還沒醒,不過廚房中已經準備好了。”
用完早膳,楚雲梨獨自出了門,路旁攔了架馬車,直奔衙門。
邊城中的房屋不像是其他府城那般可以隨意買賣,管得比較嚴,就怕邊境之外的異族人悄悄買房置鋪,然後打聽消息傳回去。
異族長相多少有些不同,周安玉確確實實是城裡人,祖上三代都有據可查。因此,買宅子的事挺順利。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她要銀票,喬大海送過來了一千兩。
邊城中的房屋不貴,就朱府那麼豪奢的宅子,也用不著一千兩。楚雲梨花了二百兩,就買了前後三進還帶著家具的大宅。
這住處,比周家寬敞了一倍不止。楚雲梨挺滿意的,還找了五六個人進去打掃。
準備好這些,也才過去大半天。楚雲梨回到府裡,立刻有丫鬟來問:“夫人要用膳嗎?午膳在鍋中熱著,隨時都可送上。”
“送來吧。”楚雲梨又讓人叫來了杜鵑。
杜鵑氣色好了些,不過,眉眼間頗有些緊張。用膳時趁著身邊沒有人在,低聲問:“我住在這裡,會不會不太好?”
“咱們很快就會搬走了。”楚雲梨掏出銀票,遞了二百兩給她:“這些你收著,如果不願意和我一起住,你就自己去買個宅子。”她真心實意地道:“我勸你彆回去,若怕孩子吃苦,完全可以將他接來。”
杜鵑訝然:“可我一個女人立戶,會被人欺負的。對孩子也不好。”
“你願意帶著孩子回夫家受委屈,還是單獨立戶之後承受外人異樣的目光,看你怎麼選。”楚雲梨放下碗筷:“實在害怕,就和我一起住。”
杜鵑垂下眼眸:“容我想一想。”
朱父整日忙碌,帶著人去酒樓用膳時,遇上了同樣做生意的熟人,忙熱情相邀。
然後,他就聽說自己兒媳在外買了個宅子……聯想到昨天兒媳說要離開的話,他一刻也坐不住了,送走了友人後,急忙趕回家中。
“安玉,你真要搬走?”
楚雲梨頷首:“宅子已經買好了,在請匠人休整。”
“彆呀!”朱父急得跺腳:“一個女流之輩,獨自一人在外住著,像什麼樣子?好說不好聽啊!”
“這些就不關你們的事了,放心,我走之前,會摁下和離書的。”楚雲梨似笑非笑:“就憑你們家做的那些缺德事,應該沒臉留我才是。”
朱父:“……”
他就勸了幾句,見人不為所動,隻得放棄。
杜鵑將二人相處看在眼中,滿滿都是敬佩之意:“你對著公公,真就不怕?”
“害怕並不能讓我過得更好。所以,不能怕。”楚雲梨奔波了一天,有些疲累:“我打算明天就開始搬東西,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不管是在哪兒住,搬出去了再打主意。”
杜鵑疑惑:“這麼急?”
一開始周安玉提出讓她搬過來住,話裡話外似乎還要多住一段。
楚雲梨也並不想這麼急,就是話趕話說到那裡,反正早晚都要走,懷著身孕,她不想天天看到討厭的人。
對於這個孩子……周安玉自己是想生的。她父母緣淺,母親在她還未懂事時就已經不在,父親整日忙碌,從小到大麵對最多的是麵甜心苦的繼母,到了夫家後並沒有歸屬感。她就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沒有家人,沒有親人。
這孩子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上輩子她知道孩子的存在時,他已經化作了一灘血水。她的心願之一,就是想留住這個親人。
周安玉的嫁妝都是些粗笨東西,看著挺大挺厚重,其實不值什麼錢,拿來也用不上。楚雲梨沒扔,讓人將東西搬到了自己的新宅子裡,打算將它們都賣掉。
楚雲梨和杜鵑一起坐馬車到了新宅子,杜鵑認為自己身上的傷沒有多重,堅持要自己走。楚雲梨不讓,喊了個婆子過來背她。
正忙活呢,又有馬車過來。楚雲梨無意中瞄了一眼,認出是周家所有,她並不意外,自顧自將杜鵑扶上婆子的背:“小心一點。”
“安玉!”周父從馬車中跳下來,目光落在正搬著東西進進出出的下人身上,一臉的不讚同:“你怎麼會想要自己搬出來住?又是哪裡來的銀子買宅子?”
質問的語氣。
楚雲梨麵色淡淡:“我不想在朱家住了。當初定親,沒有人問過我的意思。嫁過去三年,我過得並不好。朱康宇常年不在,他那個娘不是個好相與的……”
周父張了張口:“凡事都好商量,你這搬出來,外人會笑話你的。”
“是我不想留在朱家,又不是被他們攆出來的。”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再說,人活在世上,無論好壞都會有人議論。隻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我不在乎外人怎麼看。”
“傻丫頭。”周父跺了跺腳:“你肯定是一時衝動,先彆搬了,都放下放下。”
後麵的話是對著搬東西的眾人說的。
下人們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抬著東西站在原地偷瞄楚雲梨神情。
“搬!我才是東家。”楚雲梨擺了擺手。
眾人又開始挪動,周父麵色複雜:“你長大了,我管不了你。”
“我小時候你也沒管過呀。”楚雲梨好笑地道:“我已經嫁為人婦,都說出嫁從夫,現在我過的是好是壞,都用不著你操心了。”
周父皺了皺眉,不在這事上跟女兒爭執,轉而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雲梨反問:“你會出現在這,應該是朱老爺找你了,他怎麼說的?”
“就說你們婆媳之間鬨了些彆扭,說你有了身孕想不通,一怒之下搬出來了。”周父歎息:“你是個聽話的孩子,肯定不會因為小事情而大費周章。我想著過來親自問一問你。”
“鬨了彆扭?”楚雲梨滿臉的嘲諷:“真不要臉!”
周父追問:“你婆婆受傷了,是不是和你有關?”
“是!”朱家送美之事雖然隱秘,但隻要有心查問,還是能打聽到的。楚雲梨不打算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當她說到朱家送她去伺候喬大海時,周父臉都氣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