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陸苗娘在, 陸慶安也不能真的把人打死。
果然,看他還不收手,陸苗娘哭著撲了進來:“哥哥, 放過他吧。求你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陸慶安順勢收手:“看好他, 沒有下一次!”
陸苗娘滿腦子都是爹快被打死了的想法,眼看陸慶安有收手的跡象, 忙不跌點頭。等想明白, 堂兄已經出了門。
*
楚雲梨回到家時已是傍晚, 李端華有些心不在焉, 桌子腳被她擦得發亮, 她絲毫察覺不到, 還在繼續抹著。
聽到母親喚姐姐,她猛然回過神:“姐姐。”
李母不高興:“怎麼這麼晚才回?”
楚雲梨笑了:“娘,有一點小事。”說著,一把挽住李母的胳膊, 將人往屋中帶。
進了門後, 她收起臉上笑容,一臉認真道:“端華看重的那個年輕後生不行。”她沒有隱瞞, 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李母好半晌說不出話。
楚雲梨歉然道:“娘,這事是我引來的……”
“不關你的事。”李母方才是靠著桌椅站著的,此刻緩緩直起身子:“你如今生意做得大, 又找了那麼好的夫家,有人跑來算計我們家人很正常。是你妹妹不夠謹慎,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省得被人給當傻子騙。”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小,楚雲梨早就發現端華站在了門口, 隻是此事早晚要告訴她,當麵實在不好說,便假裝不知道。
李端華麵色煞白,早在從脂粉鋪子出來之後沒看見玉澤起,就知道事情出了變故。剛才還努力說服自己是玉澤有事才沒來接自己,聽了姐姐的話,她咽了咽口水:“他為何要騙我?”
她沒有聽到事情原委,楚雲梨耐心地又說了一遍。
端華扯起一抹笑容,看著更像是苦笑。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我就說自己的運氣沒有那麼好嘛,果然。”
她擺擺手:“娘,我要回去躺會兒,晚飯我不想吃,不用叫。”
她恍恍惚惚,走路時還踢著了屋簷下的石墩子。楚雲梨忙上前將人扶住:“端華,婚姻大事得慎重,我們得往好處想。你現在發現遇人不淑,總比成親後痛苦一輩子好。那個玉澤……他是畫坊上的倌人!如果他隻是窮,姐姐我可以養你們一輩子,但倌人就……他還是個接男客的……”
聽到這裡,端華再也忍不住,哇一聲吐了出來。
她吐了一口,還是止不住喉嚨的惡心,又吐了好幾次,才總算是舒心了些。捂著胸口,眼淚汪汪抬起頭:“姐姐,多謝你。”
聽勸就好。
楚雲梨將她扶進了屋,勸道:“你還這麼年輕,先把手藝學好,日後肯定有好姻緣。姐姐我幫你掌眼,絕對不會選錯人。”
這話端華是信的,在她眼裡處處都好的玉澤,一到了姐姐麵前就漏了底兒。
此事於端華來說確實個不小的打擊,她在家裡躺了一天,重新走出門來時,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往的神采奕奕。
也是,這才認識幾天呢,根本就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李家夫妻總算是放下了心。李端月的幼弟年紀還小,以前就想讀書,可惜家裡沒有銀子,後來又出了事。夫妻倆病好之後,賺的銀子全部都攢起來贖女兒。因此,他再想讀書,也隻能去夫子家院子外蹭。
如今不缺銀子,楚雲梨盤算著等解決了周家,就送他去書院。
陸慶安送來的六禮,就算是在城內的富商中也算是頭一份。
而李端月也成為了不少閨中女子羨慕的人,不管她是丫鬟也好,伺候過人也罷,能得到這樣一位男子傾心以待,就已經強過了許多人。
李家夫妻雖然答應了婚事,但心裡一直都沒底,看到這一堆堆的好東西,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這麼說吧,願意給女兒花這麼多銀子的男人,就算不用心,至少還得了好東西。但不願意給女兒花銀子的,一定不能嫁。
很快到了大喜之日,楚雲梨穿上了嫁衣,坐上了陸慶安特意讓人新打的華麗花轎,去了陸府。
*
周老爺再醒過來,已經接受了家業被這母子倆敗掉了一大半的事實,但他還是很生氣,將兒子罵得狗血淋頭,又親自叫了管事,問了鋪子裡的詳情。
又躺了幾天,他躺不住了,讓車夫將自己送去喬府,他想法簡單,把女兒給他們送過去,把鋪子討要回來。
他想得倒挺美,但喬府根本就不願意,甚至都沒有人見他。
白折騰一場。
若是普通人,白跑一趟也沒什麼。可周老爺從廢墟中刨出來,身上好幾處骨頭都是斷的,這一趟險些要了他半條命。
喬府眾人避而不見,他氣得七竅生煙,回家後處理好了傷,便靠在床頭破口大罵!
周夫人無奈得很,趴在旁邊勸。
“滾!”
周老爺大怒,拿起手邊能摸到的所有東西砸她。
周夫人見狀,轉身就跑。
知姨娘被她折騰得太狠,饒是她後來請了高明大夫,也還是沒能將人留住。
聽說人沒了,周夫人特彆害怕。畢竟李端月就跟那藏在暗處的狗似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竄出來咬人一口。
“厚葬!”
爭取不讓人指責周家的不對。
事實上,周家弄死的人不止這一位。就是周秀蘭,手底下也出過人命,還有不少被她弄殘的。
周秀蘭在家裡被關了一段時間,簡直快要被憋壞了,她甚至不得去園子裡,最近都被關在自己的房中,連門都不得出。饒是如此,她也發現府裡的人手精簡了不少,隻剩下一個婆子守在院子外,身邊就得兩個丫鬟。聽說彆處也少了人,管事說了,老爺讓節流呢。
周家宅子很大,裡麵人少了,就顯得特彆空。且人手不多,好些地方收拾得沒那麼仔細,偏僻處的落葉都沒有人掃,夜裡影影綽綽,看著跟有鬼似的。
周秀蘭趁著守門的人不注意,帶著丫鬟偷溜出去過,發現園子裡的景致很差,跟以前完全不能比,就沒了興致。
好在吃食上沒什麼改變,不過,自從父親醒了,天天送來的都是稀粥,美名其曰要讓她吃個教訓。
周秀蘭根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她受不了這份委屈,直接將粥砸了。
砸了就沒得吃,廚房沒有給她送彆的。周秀蘭不願意餓肚子,當即就鬨著要出門。
兩個丫鬟不敢攔她,門口那個婆子根本攔不住。她一路挺順利地鬨到了主院外。
周老爺渾身都疼,聽到女兒大吵大鬨,心裡就更煩躁了,當即就吩咐人:“把她給我帶回去。如果還要鬨,直接把腿給打斷。”
管事以為他開玩笑,抬眼對上老爺憤怒的眼,忙不迭退了下去。
周秀蘭並不知道父親已經認真了,對於自己最近受到的這些委屈,她是一件也受不住。家裡出事了,折不少銀子的事她知道。但她不認為就到了供養不了自己的地步。
不管怎麼賠本,她一個人的花銷肯定是有的。
麵對管事的阻攔,她根本就不聽,鬨著要往院子裡闖,管事無奈,隻得命人捉住她。
老爺說了,不許她再鬨騰。管事若是辦不好事,也許就要被換下去。加上老爺最近心情不好……管事一咬牙:“把姑娘捉住,奉老爺之命,將她的腿……腳上小拇指敲折。”
眾人愣了一下,眼看管事不是玩笑。隻得上前。
周秀蘭驚呆了:“你怎麼敢讓這些粗人碰我?不想活了嗎?”
說話間,眾人已經將她摁住,不由分說敲掉了她的腳上小指。
十指連心,腳指也是一樣。周秀蘭直接痛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外麵一片漆黑,風聲呼呼的,身邊根本就沒人。
“來人!”
沒有人應聲,周秀蘭抓緊了被子,這才發現手中的被子又糙又硬,根本就不是之前的綢緞。她愈發害怕,又喊了幾聲,聲音像是在屋中回蕩,像是有人在學她說話。
幾聲喊完,她不敢再出聲了,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她恨不得一覺睡天亮,可腳痛得厲害,加上她想去小間方便,根本就睡不著。
平日裡讓人伺候慣了的大家閨秀,也不知道燭火的位置,知道也沒用,她沒有火折子。
忽然,窗戶砰一聲打開。
不像是被風吹開,倒像是被人推的。周秀蘭嚇得身子一抖。她是背對著窗戶的,總覺得有東西進來了,可又不敢回頭去看。冷風陣陣,像是吹到了人的脖頸中。
被窩中的周秀蘭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忽然,頭上有東西掃過。周秀蘭霍然睜眼,微弱的月光下,看見有白影在屋中飄啊飄。她眨眨眼,又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小春,你在哪?”她向來不在丫鬟的名字上費心神,回府後對於身邊的兩個丫鬟直接就取名為小春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