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應答,影子越飄越近,周秀蘭瞪大了眼,直直倒下。
她被嚇暈了。
影子又飄了幾下,確定床上的人沒反應了,這才解開繩子跳了下來。
正是小畫!
小畫當初想留在喬府,費儘心思跑出來偶遇了喬覓,卻被教訓了一頓。之後她就徹底死了心,一心一意侍奉著周秀蘭,哪怕被她打罵都忍著。
後來夫人果然沒有忘記女兒,周秀蘭離開時,本來不想帶上她的。小畫又哭又求,極儘卑微,加上喬覓的新婚妻子不想留著她,直接將她當做搭頭送給了周家母女。
小畫是周家的丫鬟,也算是家產之一,周夫人沒舍得將她丟掉,到底還是帶了回來。
周秀蘭之前對她又打又罵,卻沒有攆她走,是因為在偏院中隻有這麼一位丫鬟伺候。她明白了喬家人對自己的厭惡,生怕趕走了小畫後留她一個人在偏院。
偏院荒涼,她膽小,不敢一個人過夜。
彆說是偏院了,就算是正經的大院子,她也要身邊圍著許多人才能安心睡下。
那時候忍了小畫在身邊,回府後再也不願意忍,直接就將小畫遠遠打發了。
而小畫也並不願意留在她身邊啊,不過是沒有其他的去處而已。本以為離開喬府就有好日子過,結果回到周府才知知道什麼是人間最慘。
她乾的是最臟最累的活,又因為容貌好,底下的管事老想著占她便宜。她稍微一反抗,換來的是更累更臟的活兒……給府裡的下人洗恭桶。
府裡下人裁了不少,但剩下的也有好幾十,恭桶加上衣衫,她一個人根本就洗不完。
前幾天還好,可最近越來越冷,手上都生了凍瘡,夜裡又痛又癢,周身腰酸背疼,根本就睡不著。被逼無奈之下,小畫想著乾脆就從了管事。
本以為就此之後日子會好過一點,結果呢,管事的媳婦管著廚房,是個母老虎,脾氣很不好,得知了此事,勃然大怒。
廚房的管事很得人尊重,都不用她自己親自出手。接下來小畫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為難,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真感覺自己再這麼下去會被逼瘋。
也是這個時候,她聽說姑娘身邊的人全部都被調走。知道周秀蘭怕鬼,這才一身白衣飄了來。
把人嚇暈了,小畫滿意地笑了笑,搜羅了一番……哪怕周秀蘭已經不再是受寵的大姑娘,身邊的東西也還是能值一些銀子的,選完了,又將人掐醒。
周秀蘭醒了,再次對上白衣,險些又暈了。
可來人掐著她的人中,陰森森道:“我是小彩……這些東西當做賠償……”
說完了,才鬆手。
周秀蘭緊緊閉上眼睛,又過了一會兒,窗戶旁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遠,她才覺自己活了過來。
接下來半夜,周秀蘭根本就睡不著。她迫切地想讓自己一覺到天亮,可閉上眼睛就聽到各種雜聲,仿佛又有人影飄來。
她也不敢睜眼,就這麼折騰了一宿,天蒙蒙亮時隻覺渾身疲憊,總算有了幾分困意。她沒敢睡,顧不得腿疼,忙不迭爬起身去院子裡找人。
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找著,奔到門口,隻看見父親的一個管事從遠處過來。
“姑娘,老爺說了,你要是還敢亂跑,就打斷你另一條腿。”管事歎口氣:“姑奶奶,老爺昨天就要打斷你的腿骨,小的悄悄讓人換成了腳趾,你可千萬彆作死了。”
管事轉身要走,周秀蘭才從父親討厭自己的驚詫中回過神:“站住。”
她聲音又急又厲,管事本來不打算搭理她的,到底還是轉身:“還有何事?”
“找個人來照顧我吧。”周秀蘭說出這話時,聲音裡都帶上了幾分哀求。
“姑娘,你這是在為難小的。”管事歎息:“你昨天不鬨,現如今也還有人伺候。小的改變不了老爺的想法。”
周秀蘭嚇得哭了出來。
看主子哭得淒淒慘慘,管事並不動容。說難聽點,周秀蘭生來富貴,也就是昨天得罪了老爺才沒人伺候,一點都不可憐。
“我要見爹。”
管事無所謂,聳聳肩:“彆找死!”
周秀蘭察覺到腳上的疼痛,也萬分不願意去,可若是不去,萬一那白影子今夜又來怎麼辦?
要麼找個人伺候自己,陪著自己睡。要麼就換一個院子。
周秀蘭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去了主院。
周老爺昨天吩咐人教訓女兒時,就知道那丫頭不會善罷甘休。聽到人又來糾纏,心中先就升起了一股子厭煩:“再斷她一條腿。如果還爬來,直接打斷她胳膊!”
周秀蘭這一回奔到了院子裡,聽到了父親的吩咐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這不要緊,要緊的是她要換院子。
“爹,找個人陪我睡吧。那個院子裡……”
“沒羞沒臊!”周老爺嗬斥身邊的夫人:“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周夫人從來沒有看到過女兒被嚇得這麼慘過,知女莫若母,她一眼看出女兒不是作戲。而是真的被嚇著了。
“她要的是丫鬟!”不是男人。
這有什麼不要臉的?
周老爺嗬嗬:“我知道她要的是丫鬟,她要我就得給?老子又不欠她!再不滾,今兒再斷她一條胳膊。反正這廢物活在世上全靠我養著,與其讓她闖禍,還不如直接打成癱子躺床上!”
“這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周夫人痛心疾首:“如果不是芳姨娘,她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那女人是你寵出來的,害她的人是你。”
周老爺不以為然:“就算是我又如何?這種混賬,老子多看一眼都嫌煩。讓她滾!”
周夫人起身,還沒出門呢,就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你要是敢讓人伺候她,就一起禁足吧!”
說實話,醒過來發現家產沒了一半的周老爺已經有點瘋了,周夫人根本就不敢撩撥他,聞言心裡發苦,卻不敢不聽。
周秀蘭看到母親,滿腔的委屈,頓時有了發泄處:“娘,有鬼啊有鬼……我好怕……她要殺我……那是小彩……當初我把她一雙腿打斷,從大腿那裡打的,還不讓人給她請大夫……聽丫鬟說她是痛死的。她來找我報仇了……肯定不會放過我……娘……娘啊……你幫幫我……”
她滿心無助,哭聲絕望。
周夫人看得難受,上前抱住女兒:“秀蘭,彆害怕,這世上沒有那些東西。她不會來了。”
“你說得輕巧。”周秀蘭憤怒無比:“你又沒見著,她又不來找你,你當然不害怕了。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是你的女兒啊!”
這邊鬨哄哄。
另一邊,小畫拿著偷到的東西找到了走偏門的婆子,請她幫忙換成銀子。
半天過後,她就拿到了十多兩。
在周府的下人眼裡,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小畫遇到為難自己的人,率先上前塞了一把銅板。
拿人手短,那人立刻眉開眼笑,小畫又給了另外一個粗使婆子一兩銀子,約定好接下來的一個月幫她乾活。到了時間還會再給一兩。
她還找了另一個好心的管事,請他幫忙說和。給了欺負她的管事五兩銀子,夫妻倆都再不為難她。如此一來,小畫忽然就輕鬆起來了。
至於銀子的來處,她張口就說是喬覓給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曾經做過喬公子的通房丫鬟,一般通房丫鬟手頭都比較寬裕。因此,誰都沒懷疑。
大手大腳這麼一花,銀子眼瞅著就要見底了。
小畫想到了銀子的來處,覺得還能再乾一票。不過,這種事越隱秘越好,次數越少越好。她打算多問周秀蘭要一些。
於是,夜裡周秀蘭又被掐醒,瑟瑟發抖地聽完了白影的要求。
她兩隻腳各被敲了一個腳趾。先前還能跳著走,這會兒每走一步都痛得鑽心。
再去一次主院,會被打斷一條胳膊,就算管事手下留情,至少也會被打斷手指。她想想就疼,可又不得不去。
萬一小彩狠起來,直接要她的命怎麼辦?
跟小命比起來,一個手指也算不得什麼了。
周老爺還在床上下不來,因為大夫說了,傷了骨頭的人最好是好生躺著,傷筋動骨一百天呢,越是折騰,好得越慢。
周秀蘭哭著進門:“娘,我要銀子,不給銀子我會死的……嗚嗚嗚……”
她哭得傷心,周老爺皺眉,隨即冷笑:“我看她是想拿銀子收買底下的人!”
周夫人也覺得這話有理。
反正她沒有見過女兒口中的那玩意兒!
她這些天也想過給女兒送一下銀子過去,讓女兒日子好過一點。可不敢送啊。
老爺明確說過,如果敢對女兒好,就會將女兒身邊的人都叫走,還會讓女兒天天喝粥。